輪到盧正清與王太醫時,二人亦是沉穩老練,對答如流,畢竟這是太醫的基本功。
然而,聽著裴濟川和阿娜那幾乎毫無滯澀,甚至在某些細節上比他們更為精辟的辨析,盧正清與王太醫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已是微驚。
他們沒想到,這兩個被他們視為“野路子”的年輕人,基礎竟然如此扎實。
甚至在某些方面超出了太醫院的常規認知。
這一場,表面看來是平手,但裴濟川和阿娜展現出的實力,已然讓盧正清收起了幾分輕視。
第二場,考的是疑難病診。
馮順祥引上來兩位面色不佳的宮人,明二人皆患有隱疾,但具體為何,需太醫自行診斷。
四方輪流上前,望聞問切。
盧正清與王太醫看得仔細,問得詳盡,時而低聲交流。
裴濟川與阿娜亦是如此,阿娜甚至動用了一些南疆的觀氣之法,看得盧正清暗自皺眉。
診斷完畢,四方各自在紙上寫下診斷結果與擬定方劑,交由太監當場謄抄,原件密封,抄件則放入特制的木匣中,由馮順祥親自送往太醫院。
等待結果的半個時辰,殿內氣氛微妙。
盧正清與王太醫看似閉目養神,實則心中盤算。
昭衡帝則與水仙低聲交談,姿態親密。
半個時辰后,木匣被送回。
馮順祥躬身欲將結果呈給昭衡帝,水仙卻微微一笑,伸出纖手:“馮公公,給本宮看看吧。”
馮順祥絲毫不覺得這一舉動有什么不對,他將結果先呈給水仙。
她接過那疊寫著評判結果的紙條,快速瀏覽了一遍。
眸底,一絲冰冷的厲色一閃而逝,快得幾乎讓人無法捕捉。
但她隨即恢復了淡然,將紙條輕輕扣在身旁的矮幾上,用一盞茶杯壓住,語氣平靜無波道:“這第二場的結果,暫且不公布。”
盧正清一直暗中觀察著水仙的神色,恰好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間的冷色。
他心中頓時大定!
肯定是裴濟川和阿娜的診斷出了大錯,導致皇貴妃面上無光,才扣下結果。
他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難以掩飾的得意,捋著胡須,姿態愈發從容,仿佛勝券在握。
水仙將他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掌控著節奏:“前兩場,看來是難分高下。這第三場,便來比比時下最緊要的——時疫防治。”
她目光掃向盧正清和王太醫,聲音清越:“就比一比擬寫治療時疫的方略。看誰的思路更清晰,用藥更精當,防治手段更高明。”
“娘娘!此舉不公!”
盧正清立刻高聲抗議,王太醫也連忙附和。
盧正清皺眉道:“裴濟川與阿娜長期接觸時疫病人,占盡了經驗便宜!而我等深居宮中,雖知時疫,卻無許多病例參照,如何能公平比拼?”
水仙早料到他會如此說,聞不慌不忙,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反問道:“盧院判,方才在殿上,您不是還信誓旦旦,認為太醫院太醫深居鉆研,醫術高超,遠非奔波于市井者可比嗎?”
“怎么,如今到了真刀真槍比拼應對國計民生的時疫方略時,您這位太醫院之首,反而沒有信心了?”
水仙唇角劃過一抹冷諷。
“難道您鉆研已久的時疫心得,竟會輸給兩位您口中‘資歷尚淺’、處于‘末流’的年輕太醫?”
這一連串的反問,如同無形的巴掌,狠狠扇在盧正清臉上!
直接將他之前抬高太醫院,貶低裴濟川的話語,變成了此刻架在他自己脖子上的刀!
他若堅持說不公,便是承認太醫院徒有虛名,他之前的論皆是夸大其詞。
他若應戰,便失了先機,落入圈套!
盧正清被噎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心中總覺得今日之局不簡單。
可是。
他對自己醫術的自傲,還是壓過了心中的不對。
最終盧正清那股屬于太醫之首的傲氣被徹底激了出來!
他猛地一甩袖,梗著脖子,傲然道:“臣……臣豈會輸!時疫方略,臣鉆研日久,自有心得!便比試一番又何妨!”
“好!”
水仙輕勾了下唇,眼中掠過一抹意料之中。
她等的,就是盧院判這句話。
“那便請盧院判與王太醫,裴太醫與阿娜姑娘,各自擬寫時疫防治方略,一炷香為限!”
香爐內,香被點燃,青煙裊裊升起。
決定勝負,乃至決定太醫院未來走向的最終一戰,就此展開......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