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未吟早就想問了。
    軒轅璟并不知曉她和陸歡歌前世的恩怨,從他的立場來看,她是否過于心狠手辣?
    畢竟在世人眼中,戕手足者為虎狼,不可信,甚至不可留。
    銀輝遍灑,軒轅璟眸色深沉。
    她這么問,莫非是他表現出的信任還不夠足?
    沉思片刻,他淡笑道:“心狠手辣在我這兒是夸人的話,你這么問,我倒不好答了。”
    陸未吟微怔,而后笑起來。
    明眸善睞,顧盼生輝。
    軒轅璟望著她,深眸中暗光閃爍,指尖在袖中無聲攥緊,神色間多了幾分鄭重。
    “裴肅已經給徐大將軍傳信,讓他派人去胡地摸底,并嚴密監視胡地九部的動向。”
    陸未吟眸光閃亮。
    這是個極好的消息!
    “我也將隨行護衛之外的星羅衛全部撒出去,按照你寫的清單籌措冬備,送于南州各地。”
    陸未吟唇線微揚。
    這是她的下一個問題。
    “陸未吟。”軒轅璟聲音低啞,“我信你,可比你信我,多多了。”
    冷風拂過,陸未吟蜷了蜷手指,竟被他盯出幾分心虛,干笑兩聲,說道:“風大,王爺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說罷,便想叫星嵐牽馬過來。
    回頭一看,眉梢蹙起。
    這家伙離那么遠做什么?
    陸未吟頷首,“王爺稍等,我去牽馬。”
    望著步步走遠的背影,軒轅璟唇角微動,似要說什么,卻終究只是垂下眼眸,將眼底翻涌的情緒壓成一片沉靜。
    等陸未吟牽馬過來,他已經恢復到平時矜貴從容的姿態。
    晏清園里,蘇婧躺在床上,聽到從女兒房間方向傳來壓得極低的窸窣動靜,這才放心合眼睡去。
    翌日,下雨了。
    天色沉郁如鉛,細雨綿綿不絕,似一層薄紗籠罩著天地。
    遠處的山影被雨霧暈染,輪廓模糊,仿佛水墨畫中未干的筆觸。
    陸未吟站在廊下,看屋檐滴水成線,淅淅瀝瀝的敲打著石階。
    寒意隨潮氣蔓延,穿透衣料,攀上皮膚,直刺進骨子里,冷得生疼。
    玉白面頰凍出微紅,神色也愈發凝重。
    那場雪,不遠了!
    蘇婧撐著傘過來,陸未吟收回遠望的目光,笑著喚了聲“母親”。
    “外頭冷,站在這兒做什么?”
    蘇婧將傘交給清瀾,拉起身后寬大的銀狐斗篷裹住女兒清瘦的身軀,攬著她進屋。
    陸未吟眉眼舒展,挽上她的胳膊,貪戀著母親身上的溫熱,還有說不出是什么的好聞味道,難得的露出幾分嬌憨。
    進到屋里,蘇婧解下斗篷,陸未吟拉著她坐到床邊,母女倆靠在一塊兒說話。
    聊兵書,聊打仗,聊祖宅,聊祖宅里那些沒有在史書上留下名字的英雄。
    炭火將屋子烘得暖融,一陣笑聲后,兩人都沒說話,就這樣靜靜靠坐著,心里已經說不出的滿足。
    只可惜相聚短暫。
    永昌侯要趕在年前巡完稅回京復命,時間緊,夫人的‘傷’已無大礙,他們一會兒吃完飯就得走。
    很快,清瀾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夫人,小姐,飯菜已經準備妥當。”
    話音落,仿佛有看不見的風涌進來,迅速帶走屋子里的暖意。
    蘇婧應聲,扭頭看到女兒臉上的不舍,笑著逗她,“怎么,舍不得母親,要哭鼻子啦?”
    陸未吟失笑,正身坐直,“母親,之前巡稅隊遇伏,可有查出是何人所為?”
    蘇婧替她把疊落肩頭的發絲順到身后,“沒查。”
    沒必要查。
    “巡稅這個差事,相當于是把各地留在鍋里的剩在碗里的,藏到灶臺下的,甚至還有打算拿來送人的,統統翻出來倒進國庫。”
    “想要巡稅終止的人太多了,京里的,當地的,若把時間浪費在這個上頭,三年五載都巡不完。”
    “這么危險啊。剛好,我有這個。”陸未吟像是剛想起來,從枕頭底下拿出一件金絲軟甲。
    蘇婧哪能不知道孩子的心思,笑道:“可以呀,金絲軟甲都有了,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