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對方的意圖,她第一時間向陸奎請命前去馳援。
    當時兩軍對陣于天門關前,胡部頻繁沖陣,陸奎要仰仗她領軍對敵,聲稱伏龍城有重兵把守,自能應對。
    次日,她在交鋒中發現敵方攻勢減弱,隊伍中少了許多重械,便知伏龍城危矣,不顧陸奎反對,在楚越的策應下率軍出城馳援。
    然而等她趕到,大開的城門里,是長街血洗,是伏尸成堆。
    七十歲老將倒在城門口,身上插滿長矛,胡部軍旗貫胸,死不瞑目。
    大雍的將士們堅守到最后一刻,更有城中百姓持農具上陣,染血的鐮刀菜刀至死都被布條牢牢綁在手上。
    軍民齊心,卻終究還是抵擋不住敵人的重械鐵蹄,伏龍城十萬軍民盡遭屠戮,尸山血海如同煉獄。
    后來,她與哈圖努對陣,才知道那畜生不是單純的屠城,而且是虐殺。
    他們逼子殺父,逼妻殺夫,甚至逼迫兒子凌辱母親……
    以殺人取樂,還發起比拼,誰在當天殺人最多,便可得賞一名美姬。
    最終勝出的人叫巴那爾,他在那一天里殺了八百多個大雍人。
    為什么沒有準確數字?因為實在殺得太多,太快,數不過來了。
    那是陸未吟心中永遠的痛!
    兩軍交戰,死傷在所難免,但屠城虐殺,罪無可恕。
    她恨自己遇事不決延誤時機,更恨哈圖努罔顧人倫暴虐屠城。
    這一次,她要先下手為強,從根兒上解決問題!
    良久,陸未吟終于重新睜開眼睛。
    “我知道你不信。你且記住我今日說的,至于要怎么做,回營后自己思量。”
    宋爭鳴低頭撓后脖子,甚至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面對她。
    糾結許久,宋爭鳴說:“我不知道你從哪里道聽途說的這些,但是不對……烏桓部的首領不可能是哈圖努。”
    烏桓部現在的首領烏延拓身染重癥,確實在選新首領。
    但他膝下有兩個兒子,且各有勢力,哈圖努不過是烏延家招上門的贅婿,怎么可能爭得過兩個兒子?
    陸未吟無比篤定,“一定是他!”
    她摸出一塊令牌,順著桌面推到宋爭鳴面前。
    寒鐵打造的令牌在燈下散發著銀白寒光,浮雕的虎頭齜著利齒,威風凜凜。
    “這是……”
    “這是我外祖父虎威大將軍蘇擎天的私兵令牌,你拿著,性命攸關之際,呈于徐大將軍,能保你一命。”
    虎威軍鎮南,鎮北軍定北,聽母親說,外祖父和徐大將軍只見過一面,但是惺惺相惜,神交已久。
    得知外祖父以身殉國,徐大將軍咬指成書,一句“平生知己誰人是,能不為君一涕零”,道盡惋惜哀慟。
    這令牌,母親一直收在箱子里。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等被發現了,再想辦法應付。
    令牌握在手里,很快染上體溫。
    宋爭鳴神情變了又變,還想說什么,陸未吟已經起身,“你若還是不信,盡管當我今日是在瘋瘋語,只希望看在余婆婆的份兒上,莫要外傳。”
    事關重大,還是得叮囑一下。
    宋爭鳴跟著起身,嘴唇動了動,終究什么都沒說,推窗跳了出去。
    陸未吟熄滅燈火,支起窗欞。
    外面黑漆漆一片,但是等眼睛適應之后,便能看到搖動的光影。
    夜很黑,魑魅魍魎隱藏其間,藏首尾,伺機而動。
    但是,天光終會再現,太陽會升起,驅邪祛惡,還天地太平清明。
    她要做的,便是借助前世所知,托起那輪太陽!
    但就憑她一個人,又是女子之身,手伸不了那么遠。
    得再找助力才行!
    夜涼如水,少女獨坐窗前,待墨瞳映出東方泛白的天光,彷徨散去,英麗的臉上浮起單騎闖陣的孤勇。
    戰場局勢瞬息萬變,誰也不敢保證能永遠運籌帷幄,必要的時候,就是得闖一闖搏一搏。
    是壁壘還是紙墻,撞開就知道了。
    尖尖推門進來伺候梳洗,見陸未吟坐在窗前,床鋪齊整,就知道她一夜未眠。
    “小姐,睡會兒吧!”
    “不用了。”
    陸未吟落下軒窗,換上一條湖綠長裙,戴碧玉簪,配上翡翠耳墜,出落得溫婉清麗。
    她打算去請示老太君,看能否在府里備一桌席面宴請昭王。
    昭王領李太醫前來,又處置了瀆職的太醫,此時設宴邀請,合情合理。
    收拾妥當走出內室,正碰上采柔端早點過來。
    采柔眼睛盯著正堂桌腿下某處,疑惑道:“那是什么……”
    尖尖走過去,拉開椅子,撿起一塊凝脂般的白玉牌。
    看清玉牌那一刻,陸未吟瞳孔震顫,罕見的表情失控。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