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極反笑:“藥貴?不給治?那他婆家是要留錢給自個兒買棺材板兒嗎?還有,鎖著人干嘛?怕她跑了?”
陸夫人苦笑搖頭,壓低了聲音:“可不就是怕跑了嗎,周嫂子的妹子是個有本事的,這些年,全靠她挖陷阱套野物,養活了鄭家一大家子。可自打……自打沈姑娘您在這兒提出‘立女戶’這茬事兒,她妹子動了分出去單過的心思……”
陸夫人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和悲憤,“就為這,那婆家簡直是把她當牲口一樣圈著,寧愿把人活活熬死在屋里頭,也不肯放手。生怕她真跑出來立了女戶,他們就再也指使不動這頭‘搖錢驢’了。”
“混賬!”沈桃桃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把人當牲口圈,還要活活餓死,就為了那點自私自利的控制欲。
“趙老四,陳黑子,抄家伙!”沈桃桃的聲音陡然拔高,刺得寒風都抖了抖,“帶上幾個下手狠的,跟我走。去‘拜訪拜訪’那黑心爛肺的老鄭家。”
工地上所有人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
雙倍工分,大棚,此刻都被拋到了腦后。
這種活活逼死自家媳婦的腌臜事,徹底點燃了所有人心底的義憤,尤其是那些深知其苦的女眷們。
“抄家伙!”
“他媽的,還有沒有王法了!”
“去會會那黑心王八!”
群情激憤。
趙老四抓起地上的石錘,陳黑子將鐵鍬抗在肩上,就連何氏都順手撈起鍋鏟,幾個膀大腰圓的漢子更是直接抽出了柴刀。
一群人浩浩蕩蕩,如同怒涌的洪流,在沈桃桃的帶領下,直撲驛站東邊那處木屋。
還沒走到近前,就聽見老鄭婆子那破鑼嗓子在狂嚎:
“殺千刀的賤貨啊,光天化日就敢偷漢子,捉奸啊,大家伙兒都來看看這不要臉的娼婦啊。”
沈桃桃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腳下跑得更快,眼前的景象讓沈桃桃目眥欲裂。
那間歪歪斜斜的木屋前,身材干瘦的鄭栓子正惡狠狠地將一個人按在泥地里。
那個穿著沈桃桃熟悉的青布棉袍,半張臉都被死死按在冰冷的泥濘里的人,正是她親爹沈厚樸。
“爹!”沈桃桃一聲尖叫,腦子嗡地一聲,熱血瞬間沖上頭頂。
她像顆被激怒的小炮彈,沖著按著沈父的鄭栓子就狠狠撞了過去。
鄭栓子猝不及防,只覺一股大力從側腰猛撞過來,劇痛讓他慘叫一聲,整個人朝旁邊雪堆歪倒過去。
“桃桃?”沈父狼狽不堪地從泥濘中抬起頭,臉上沾滿泥污,平日里溫和儒雅的臉上此刻只有驚怒和屈辱。
鄭栓子一骨碌爬起來,面色猙獰,嗷嗷叫著就要撲向沈桃桃。
“敢動我妹!我操你祖宗!”沈大山炸雷般的怒吼,揚起拳頭,狠狠鑿在了鄭栓子的下巴上。
“呃啊……”鄭栓子眼珠爆突,連哼都沒哼完整,整個人就像個破口袋一樣被打得飛了出去,重重砸在土墻上,泥糊的墻皮簌簌剝落,人順著墻滑落在地,只有進氣沒出氣了。
“我的兒啊!”老鄭婆子如同脫韁的瘋狗,張牙舞爪地沖著沈桃桃的臉就撓了過來,那臟污的手指,帶著惡毒的恨意。
“去你娘的!”何氏宛若一頭護崽的母虎,揮舞著手里的鍋鏟,后發先至,“梆”的一聲,結結實實地拍在了老鄭婆子的臉上。
“啊喲……”老鄭婆子被打得眼冒金星,鼻血橫流,捂著臉坐在地上嚎起來,“沒天理啦,打人啦,沈家老爺跟我們家兒媳婦勾搭成奸被拿住了,他們仗勢欺人啊,還要把人都打死啊。”
“勾搭成奸?放你娘的狗臭屁。”何氏提著鍋鏟,指著老鄭婆子的鼻子破口大罵,那潑辣勁氣場全開,“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張驢糞蛋子上長虱子的老臉,你家那被你們鎖在屋里頭快咽氣兒的兒媳婦,能勾搭誰?那是我家男人,我家老爺是正經的工部六品官,眼睛再瞎也不會瞎到去踩你們家這爛屎坑。”
何氏罵得唾沫橫飛,詞匯之豐富,邏輯之嚴密,氣勢之磅礴,讓圍觀的流放犯們聽得是目瞪口呆又隱隱叫爽。
沈父更是直勾勾地盯著何氏那彪悍護短的背影,眼里滿是感動和崇拜。他家夫人……罵起人來竟如此……威猛。而且,她毫不猶豫地相信他。
這份信任,讓他心窩子里暖得發燙,連臉上的泥巴都不覺得冷了。
看得沈桃桃直翻白眼,都啥時候了,秀毛恩愛啊。
“爹,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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