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蘭的哭聲變成了壓抑的嗚咽。
“但是……”沈桃桃蹲下身,目光落在王玉蘭下意識護住的小腹上,聲音輕得像嘆息,“你有了孩子,你和陳黑子的孩子。”
王玉蘭渾身劇震,猛地抬頭,眼睛里充滿了被徹底看穿的震驚。
“所以,”沈桃桃替她說完了最后的心路,“你想,幫李老蔫做完這最后一件事。把我交出去,換他滾回狄戎當他的官老爺。也換你和陳黑子,還有肚子里的孩子有一個安安生生的未來。是不是?”
王玉蘭徹底癱軟在地,像一灘爛泥,算是默認。
“也是趕巧了,”沈桃桃站起身,聲音恢復了平板的敘述,“昨晚,你看見我追著謝云景跑出驛站。你就讓陳黑子一直往外跑,跑遠一點,差不多的時候,你就把他喊回來了。他什么都不知道,卻也不肯供出你……”
王玉蘭絕望地閉上眼,淚水無聲滑落。
“他還不知道你肚子里有他的種,”沈桃桃的聲音穿透石墻,清晰地砸在隔壁,“也不知道,他差點親手把我和他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一起送進狄戎的狼窩。”
隔壁刑房,死一般的寂靜。連鐵鏈的嘩啦聲都停了。
沈桃桃揮揮手。親衛打開隔壁沉重的鐵門。
陳黑子被兩個親衛架著拖了出來。他渾身是血,鞭痕交錯,那張黝黑粗獷的臉上,此刻只剩下灰敗。
他看著癱軟在地的王玉蘭,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黑子……”王玉蘭看到他這副模樣,發出一聲凄厲的叫聲,掙扎著想爬過去。
陳黑子掙脫親衛的鉗制,踉蹌著撲到王玉蘭面前,沒有怨恨,也沒有打罵,只是心疼地大吼:“傻婆娘,你怎么這么傻啊!那李老蔫……他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他的話……你也敢信,他答應放我們好好過日子?他放屁!他只會把我們啃得連渣都不剩,你……你怎么能……怎么能……”
他吼到最后,聲音哽咽,巨大的悲憤和心痛讓他渾身都在顫抖。
王玉蘭哭得肝腸寸斷,死死抱住陳黑子的腿:“是我豬油蒙了心,是我蠢,是我該死。黑子……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孩子……”
陳黑子任由她抱著,抬手抹去她的眼淚。然后轉向沈桃桃跪著,額頭狠狠磕了下去。
“咚!”
沉悶的響聲在地牢里回蕩。
“沈姑娘,”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豁出一切的決絕,“我陳黑子,差點害了您,我該死,千刀萬剮都活該,可玉蘭……玉蘭她一時糊涂。她肚子里……肚子里是我的種,求您……求您高抬貴手。饒了她和孩子,所有的罪,我陳黑子一個人扛。要殺要剮!我絕無二話。只求您……給她們娘倆……留條活路。”他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地面,寬闊的脊背劇烈起伏,每一個字都帶著絕望的祈求。
沈桃桃的目光掃過地上這對苦命鴛鴦,一個哭得撕心裂肺,一個跪得脊梁欲折。
她沉默了片刻。
地牢里只剩下壓抑的哭泣和砰砰磕頭的聲音。
“李老蔫,”沈桃桃打斷了他們,語里是不容置疑的冷冽,“還有狄戎那邊……這些年傳遞消息的方式,接頭的地點,暗號,你,”她的目光落再次在王玉蘭身上,“是不是都知道?”
王玉蘭哭聲頓住,抬起淚眼,驚愕地看著沈桃桃,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好。”沈桃桃輕輕吐出一個字,帶著獵槍瞄準好獵物的勢在必得。
她看著跪在地上的陳黑子,又看了看雙手護著小腹的王玉蘭,給了他們希望:“陳黑子,王玉蘭。現在有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陳黑子和王玉蘭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望向她,瘋狂地點頭。
“把李老蔫,還有他背后那條狄戎的線,”她唇角勾起森然的弧度,如同雪地里磨亮的彎刀,
“給我連根拔出來!”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