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艱難地扭過頭,小臉因為用力憋得通紅,正好撞進謝云景那雙翻滾著復雜情緒、又驚又窘又帶著冰渣子似的眸子里。
他臉怎么這么紅?耳朵快滴血了。
壞了,嚇懵了吧這,可憐的娃,估計這輩子沒這么近距離體驗過房塌。
沈桃桃頓生一股看自家-->>傻二哥受驚嚇時的憐愛之情。
她努力擠出個安慰的扭曲笑容,聲音放得前所未有的輕柔:“大人您甭怕,有我呢,別動彈,也別慌。咱這地方瞅著懸乎,其實特別結實!這叫‘三角形穩定空間’懂不?穩得很,只要上面那根斷椽的主結構別完全散架,咱這兒就是最安全的防空洞,閻王親爹來了都掰不開。咱們就安心等救援就好。”
為了加強說服力,她費力地從兩人身體間抽出一條被卡住的胳膊,艱難地比劃著三角形,手肘還無意識地又蹭了蹭某人緊繃的胸肌。
穩你個頭!
謝云景被她這動作刺激得險些破功罵出聲。
呼吸更重了,這女人……她到底是什么妖精兒變的,她絕對是……故意的!
她這又擠又摸又解釋的,不是在安撫而是在持續點火!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混雜著強烈憋屈的燥意堵在心口,燒得他五臟六腑都跟著燙。
可對上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里面毫無旖旎、只有對“結構安全”的無比篤定時……那股憋屈的火苗又詭異地被另一種陌生的情緒澆熄了一點點。
“你看啊!”沈桃桃還在努力科普,“剛才那砸下來的木頭瓦片堵得死死的,反而給咱這三角空間又加了一道‘承重墻’,相當于上了雙層保險,只要不動上面那根主梁頭……”
她的話被外面雜亂的吼叫呼救聲和奮力挖掘的聲音蓋了下去。
沈大山那破鑼嗓子吼得震天響:“小妹——”
張尋的聲音也不甘示弱:“主子——”
被困在“甜蜜地獄”里的兩人幾乎同時一凜。
當最后幾塊壓住出口的木椽碎瓦被沈大山幾個生拉硬拽扯開時,刺骨的寒風猛地涌入這狹窄得幾乎能聽到彼此心跳的三角囚籠。
沈桃桃長出了一口氣,手腳并用剛想爬出去,結果動作太急,左腳絆右腳,重心不穩,整個人朝前撲去。
正好撲在剛從“煎熬”中解脫、正準備撐起身子的謝云景懷里。
臉頰“砰”一下結結實實撞上了他那如同銅鑄鐵澆的胸膛。
嗯……謝云景悶哼一聲,條件反射般僵硬地扶住了她撲過來的肩膀。
四目相對。
他低頭,看到她沾著灰泥的臉上驚魂未定的茫然。
她抬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眸子里翻涌的……震驚、狼狽、以及殘余的……溫度。
啪嗒!
沈桃桃頭上不知哪塊木渣掉下來,打破了死寂。
“主子!沈姑娘!你們沒事吧?”張尋灰頭土臉地撲過來,帶著哭腔后怕,“嚇死我了。”
沈桃桃觸電似的從謝云景懷里彈開,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就是那個靠墻的承重柱,下頭被耗子啃空了。凍土凍脹把榫卯頂移位,整個角部承載力崩盤才塌得這么利索。”
她邊說邊指著塌方的核心點,邏輯清晰,術語精準,聽得旁邊的驛站守兵們目瞪口呆。
這流放來的小娘們兒……挺懂行啊。
剛剛才站穩,胸口還在悶痛的謝云景,也因她這話目光驟然一凝,精準地落在她指出的那個結構破壞點上。
耗子啃空樁,凍脹位移,榫卯頂裂。
她不是只憑運氣……
一道審視的目光,混合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震撼,第一次如此銳利地投注在沈桃桃那被灰泥糊花的小臉上。
旁邊站著的張尋也嘖嘖稱奇,但不是對沈桃桃,而是對謝云景。
他自幼和謝云景一起長大,他爹給皇子們上課,他就跟著謝云景爬樹掏鳥。這些年還沒看見他正眼瞧過哪個女子呢。謝云景他娘去世前,可說過要他幫忙看著謝云景,娶個好娘子。
以前在京城還好說,現在這苦寒之地……
他為這事,差點愁白了頭。現下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主子您沒事真是老天開眼,”張尋眼淚汪汪地看著謝云景衣襟前那明顯的手印子,再看看沈桃桃,福至心靈,賊兮兮地說道:“主子,沈姑娘為了救您那是豁出命了啊,救命之恩……主子您可得……”他擠眉弄眼拼命暗示,“……得以……相許啊。”
謝云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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