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那怪物喉嚨里滾出幾聲低吼。
不是之前那種震得人耳膜發疼的暴戾咆哮,而是斷斷續續、帶著幾分生澀的音節,像是久未說話的人在試探著活動聲帶。
低沉的聲音混在風雪里,時而粗啞如破鑼,時而又突然拔高,每一個音節都透著怪異的違和感,仿佛有另一個靈魂在這具獸軀里艱難地適應著發聲。
溫羽凡的眉頭擰得更緊,握著刀的手又加了幾分力道,紫金色的內勁在刀身表面流轉得更快,饕餮紋的紅光也愈發熾烈。
他能感覺到,這怪物身上的氣息變了,不再是純粹的兇戾,反而多了一種讓人脊背發涼的陰鷙。
下一秒,怪物停下了低吼。
它微微偏過頭,脖頸處的鱗片摩擦著發出細碎的聲響,隨后,一道清晰的、帶著櫻花國腔調的人類語,順著風雪飄到溫羽凡耳邊:
“溫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唰——”破邪刀的刀鋒驟然顫出一道寒光,溫羽凡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同一把蓄勢待發的弓。
他這輩子與融合體廝殺過無數次,哪怕是最強大的變異個體,也只會依靠本能嘶吼、攻擊,可眼前這只……
竟然能開口說話?
而且說的還是櫻花國語?
更讓他心頭一震的是那句“又見面了”……
他何時見過這樣一只怪物?
“你!”溫羽凡的聲音里帶著壓抑不住的震驚,“什么?櫻花語?而且什么叫又見面了?”
怪物沒有立刻回答,反而緩緩低下頭,那雙豎瞳落在自己布滿骨刺的雙爪上。
它的爪子輕輕動了動,鋒利的趾尖劃過雪地,留下幾道深痕,動作里沒有絲毫野獸的笨拙,反而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仿佛在觀察一件不屬于自己的工具。
接著,它緩緩轉動身軀,那條曾刺穿管御風胸膛的長尾,竟靈活地繞到了眼前。
尾尖的倒鉤還沾著暗紅的血跡,怪物卻像是沒看見一般,用爪子輕輕碰了碰尾骨上的骨刺,眼神里閃過一絲復雜……
有陌生,有驚嘆,還有幾分難以掩飾的狂熱。
那模樣,就像是第一次見到這具軀體,正用一種近乎貪婪的目光熟悉著每一寸鱗片、每一根骨刺。
片刻后,它突然仰頭發出一陣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粗啞卻極具穿透力,震得周圍的雪粒簌簌落下,與之前的嘶吼截然不同,這笑聲里充滿了人類的情緒——狂喜,以及對自身異變的癡迷。
“也難怪你認不出我,溫先生。”它停下笑,豎瞳里的狂熱漸漸沉淀,轉而變成一種帶著傲慢的自得,“這幅模樣,連我自己剛醒來時,都認不出自己了。”
它頓了頓,語氣里突然多了幾分近乎虔誠的敬畏:“新神會果然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啊……老夫本應該早已經身死了才對,沒想到他們竟能讓我以這種姿態重生!這力量,這軀體,比我年輕時最巔峰的狀態還要強上十倍!”
“死了?重生?”溫羽凡的心猛地一沉。
這兩個詞匯的分量之重,對于凡人來說自然是不而喻的。
新神會那群瘋子到底干了什么?
他壓下心底的震驚,破邪刀向前探出半寸,刀鋒直指怪物的頭顱,聲音冷得像極地的寒冰:“少在這里裝神弄鬼!你到底是誰?新神會又對你做了什么?”
怪物聞,緩緩抬起頭,丑陋的獸臉上再次咧開那抹詭異的笑容,這次,連眼神里都帶著幾分戲謔。
它微微頷首,像是在進行一場正式的會面,動作間竟透著幾分舊式武士的禮儀,與這具兇戾的軀體格格不入。
“既然溫先生這么問,”它拖長了語調,櫻花國腔調里的傲慢愈發明顯,“容在下重新自我介紹……”
風雪驟然加劇,卷起地上的血沫與碎雪,模糊了怪物的輪廓,卻讓它接下來的每一個字都清晰地砸在溫羽凡的耳膜上:
“在下,山口一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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