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口峽谷的夜色像塊浸透了冰水的黑布,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脊梁上。
鉛灰色的云層把最后一點星光啃得干干凈凈,只有風雪在峽谷里打著旋,卷著冰碴子抽在學生們的防寒服上,發出細碎的噼啪聲。
撤離的隊伍像條被凍硬的蛇,在雪地里艱難地扭動。
近兩百人的腳步踩出的雪窩連成串,軍靴碾過冰殼的脆響像串繃到極致的弦,稍微一碰就要斷。
楊新攥著半截帆布繩走在隊伍中段,繩頭的銅鈴被風刮得叮當作響,卻蓋不住身后越來越近的、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那是某種沉重的東西正在凍土上拖行,每一下都像碾在人的心臟上。
就在這時,隊伍尾端突然爆發出一陣騷動。
“那是什么?”有人扯著嗓子喊,聲音被風撕成了碎片。
所有人下意識回頭。
只見峽谷深處的風雪里,驟然揚起一道漫天的雪塵。
那雪塵不像自然形成的雪霧,倒像被巨物犁過的雪原突然炸開,帶著股腥臊的風,在墨色的夜里撕開一道慘白的口子。
雪粒被某種力量裹挾著往上沖,竟在半空中凝成了轉瞬即逝的冰霧,連狂亂的風雪都被那股氣勢逼得頓了頓。
“不好!”
黑熊的吼聲像塊巨石砸進雪堆。
他防寒服肩頭的血漬在雪光里泛出暗褐,喉結滾得像塊生銹的鐵球,剛才還強撐的鎮定瞬間碎成了渣。
青蛇岳若云的反應更快。
她一直舉著戰術表,屏幕的藍光映著她緊繃的側臉,此刻指尖在屏幕上一頓,猛地抬頭望向那片雪塵。
她的睫毛上結著薄冰,此刻卻簌簌顫抖,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那雪塵移動的速度太快了——不過幾秒鐘,就往前推進了幾十米,雪塵邊緣甚至已經能看到模糊的暗綠色影子,像鱗片在反光。
青蛇的聲音陡然拔高,比寒風還要尖利:“是強化融合體!它追上來了!”
“快跑!!”黑熊猛地轉身,合金棍在凍土上拄出半尺深的坑,嗓子像被砂紙磨過,每個字都裹著冰碴子砸在學生背上,“別回頭!往主峽谷沖!快!”
他的吼聲震得枝頭積雪簌簌往下掉,可自己的腳卻像生了根。
轉身的瞬間,他往青蛇身邊靠了靠,聲音壓得極低,帶著種豁出去的狠勁:“你帶他們走,我斷后。”
岳若云沒應聲,只是反手從腰間摸出了那把短刃。
刀刃出鞘時帶起的寒光,比雪粒還要冷。
她往身后瞥了眼,十幾個跟上來的導師已經自動站成了一排,有人攥緊了砍刀,有人摸出了工兵鏟……
黑熊見狀沒再勸,他第一個沖了出去。
他的軍靴在雪地上踏出兩道深溝,合金棍掄得像道黑風,護具下滲血的繃帶被風掀起一角,在夜色里晃出抹刺眼的紅。
岳若云緊隨其后,短刃在她指間轉了個圈,寒光劈開雪霧,竟比她平日里的冷笑還要鋒利。
十幾個黑影同時沖出,藏青色的防寒服在風雪里扯開道道殘影。
他們沒人說話,只有急促的呼吸混著風雪撞在面罩上,發出悶響。
雪塵越來越近了,里面隱約傳來骨骼摩擦的咯吱聲,像無數把鈍刀在同時切割凍土。
溫磊跑在隊伍最前面,卻忍不住一次次回頭。
他看見黑熊的身影在雪塵邊緣猛地頓住,合金棍砸下去的瞬間,雪塵里爆起一團更深的紅;
看見岳若云的短刃劃出道弧線,隨即被什么東西撞得倒飛出去,卻又掙扎著爬起來;
看見那些熟悉的、陌生的導師身影,像投入火海的干柴,瞬間被那片慘白的雪塵吞沒。
“別回頭!跑啊!”李昂拽著他的胳膊往前沖,自己的眼淚卻在風雪里凍成了冰粒。
黑熊的合金棍在掌心轉了半圈,護具下滲血的繃帶被風掀起,內勁四重的真氣在他經脈里轟然炸開,棍身裹著黑風砸向雪塵深處——那里,暗綠色的鱗片正泛著兇戾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