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陵封土堆后的亂石林里,紫金色的光霧毫無征兆地驟然炸開,像一鍋沸騰的熔漿被猛地潑向夜空。
溫羽凡的身體像被無形的線驟然剪斷的傀儡,在空中劃出一道踉蹌的弧線,重重砸在青石板上。
膝蓋撞地的瞬間,刺骨的疼痛順著骨骼蔓延,他悶哼一聲,下意識撐地的手掌卻撲了個空,整個人向前栽去。
“哐當!”
破邪刀從腰間滑落,刀柄在石面上磕出清脆的響,最終斜斜插入一道青石縫隙。
刀刃上的饕餮紋還在微微震顫,那些猙獰的紋路間滲出細碎的火星,紅得像淬了血,在墨色的夜里滋滋作響,很快又被潮濕的夜風舔舐成一縷青煙。
周遭的夜色濃稠得像化不開的墨,唯有神道盡頭的石翁仲在月光下顯露出模糊的輪廓。
那些矗立了千年的石刻儀仗,此刻像一群蟄伏的巨獸,投下的陰影被月光拉得又細又長,在地面上扭曲蠕動,仿佛下一秒就要掙脫石質的束縛撲過來。
溫羽凡猛地抬起頭,脖頸的筋骨發出咔的輕響。
穹頂之上,那道貫穿天地的光柱早已消失無蹤,原本該是觀星密室的古樸石壁也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亂石林里交錯的枝椏和冰冷的夜空。
“霞姐!玲瓏!”
他扯著嗓子呼喊,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的鐵片,在寂靜的陵區里蕩開微弱的回音。
可回應他的,只有穿堂而過的夜風。
風穿過石翁仲的耳孔,發出嗚嗚的聲響,像誰在暗處壓抑的嗚咽,聽得人后頸發麻。
臉上的睚眥面具早已失去了光澤,青銅獠牙的紋路黯淡無光,貼在皮膚上冰冰涼涼的,像是一塊毫無生氣的廢銅。
丹田深處,那股剛剛融合不久的紫金色真氣正沿著奇經八脈瘋狂逆行,每一次脈動都像有無數根燒紅的細針在經脈里鉆刺,牽扯著心口傳來陣陣鈍痛,疼得他額頭瞬間沁出冷汗。
他猛地抬手掀開衣襟,粗糙的指尖劃過左胸心口的皮膚。
那里本該凝結著坎卦符文的位置,此刻只有一片光滑的肌理,連半點真氣流轉的痕跡都沒有。
“難道是因為……”溫羽凡的聲音低得像夢囈,指尖無意識地狠狠撓過心口,五道紅痕瞬間浮現在蒼白的皮膚上,“沒有坎字符印,通天之路把我排除在外了……”
腦海里不受控制地閃過坎卦試煉的最后畫面:心魔化作妻兒腐爛的模樣,腫脹的皮膚沾著污泥,腐爛的手指死死攥著他的手腕,腥甜的氣味仿佛還縈繞在鼻尖。
那時他沒有選擇揮刀斬斷執念,而是任由那些痛苦像烙鐵一樣燙進骨血,強行扛下了所有。
“執念未斷,終究還是被天道拒之門外……”他咬著牙從地上爬起來,膝蓋的傷口在動作間扯出尖銳的疼。
破邪刀像是感應到他的情緒,突然發出一陣焦躁的嗡鳴,刀身在石縫里輕輕震顫,仿佛急著要掙脫束縛。
“不行!”溫羽凡猛地攥緊破邪刀的刀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他們還在里面!洪天陽和新神會的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星軌回源陣是否已經啟動?霞姐和玲瓏有沒有被傳送走?無數個念頭像亂麻一樣纏上心頭,他甚至來不及細想,雙腳已經本能地動了起來。
紫金色的真氣在足底驟然爆發,像兩團燃燒的火焰。
每一次蹬地,青石板上都會烙下一個淡金色的腳印,邊緣泛著流動的光,在夜色里格外醒目。
墨色的風衣被夜風鼓得獵獵作響,衣擺展開如揚起的船帆,帶著他幾乎腳不沾地地向前沖去,在身后拉出一道流光溢彩的殘影,仿佛一道劈開黑暗的閃電,朝著地宮入口的方向狂奔而去。
剛轉過神道第三對石馬,兩道黑影突然從石雕后方的陰影中彈射而出,動作快如鬼魅。
“什么人?!”戴云華的長刀幾乎與喝聲同時出鞘,玄鐵刀刃劃破夜空的剎那,映出一道冷冽的銀弧。
然而當刀光即將觸及來人咽喉時,他瞳孔驟然收縮,握刀的手猛地頓住,刀刃在空氣中劃出半道凝滯的弧線:“師……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