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濃稠如墨的黑暗像是被無形的巨手猛地抽離,退潮般向著四周潰縮。
原本壓得人喘不過氣的粘稠感驟然消散,露出的空間里,無數細碎的光塵在腳下緩緩流轉。
那光塵帶著冰晶般的微涼觸感,閃爍著星子碎裂后的幽微光芒,踩上去時竟有種踩碎銀河的錯覺。
溫羽凡挺直脊背,破邪刀穩穩攥在掌心。
刀柄的饕餮紋還殘留著他掌心的汗溫,刀刃上卻翻涌著兩股截然不同的氣流:
赤金色的乾坤真氣如躍動的火焰,黑金色的無名劍氣似游走的毒蛇,兩者仍在劇烈沖撞,刃面不時迸出細碎的火花,卻奇異地維持著一種脆弱的平衡。
不再是先前那種要撕裂經脈的狂暴,反倒像兩匹被勒住韁繩的野馬,在極致的對峙中透出一絲微妙的制衡。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腕,那里光潔如初。
坎卦試煉的痛苦還殘留在神經末梢,但本該出現的「坎」字符印卻遲遲沒有浮現。
“這算結束了嗎?”他低聲自語。
話音剛落,耳畔突然響起一聲清晰的嗡鳴。
那聲音帶著金屬共振般的質感,像是從虛空深處傳來的提示音。
腳下的光塵突然劇烈翻涌,泛起一圈圈水波般的漣漪,淡藍色的光暈順著漣漪擴散,竟在地面織成一張閃爍的星圖。
無數星芒自黑暗的縫隙中涌出,如同被喚醒的螢火蟲,順著他的腳踝纏繞而上,微涼的觸感像是有生命的水流在攀爬。
失重感毫無預兆地襲來,仿佛腳下的地面突然化作深淵。
溫羽凡下意識攥緊刀柄,再次站穩時,鼻尖已縈繞著一股奇異的氣息——那是陳年墨香混著金石銹蝕的味道,帶著穿越千年的古意,瞬間將他拉回某個被歷史塵封的場景。
抬眼望去,他正站在一間約莫十丈見方的圓形石室里。
穹頂鑲嵌著數十顆夜明珠,柔和的白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將環壁上的二十四幅巨型畫像照得纖毫畢現。
那些畫像皆是石刻而成,畫中人物或身披明光鎧按劍而立,或身著寬袖袍執筆沉吟,衣袂翻飛間透著凜然不可犯的風骨。
“凌煙閣二十四功臣……”溫羽凡雙眼頓時睜得滾圓。
他曾在武道協會的古籍殘卷里見過相關記載:唐太宗為紀念開國功臣,命閻立本繪制凌煙閣畫像,傳聞每一幅都凝結著功臣們的武道真意。
可他從未想過,會在昭陵地宮的深處見到這些畫像的石刻復刻。
更讓他心頭劇震的是,每幅畫像下方都刻著一行古樸的篆字。
「衛國公李靖九天玄女兵法」
「鄂國公尉遲恭水磨鞭法真解」
「英國公李勣北斗七星陣圖」
「胡國公秦瓊撒手锏三十六式」
……
那些字跡歷經千年風霜,筆畫間的鋒芒卻絲毫未減,反倒像是被歲月淬煉得愈發凌厲。
溫羽凡的目光掃過「陳國公侯君集玄甲破陣槍」的刻字時,竟感覺一股灼熱的槍意順著視線直沖眉心,仿佛有桿裹著烈焰的長槍正刺破虛空,逼得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這些不是普通的石刻。”他伸手觸碰身旁一幅畫像的邊緣,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而石刻中武將握拳的姿態里,似乎正有一股沉凝的拳意緩緩溢出,“這是把盛唐的武道傳承,全刻進石頭里了。”
他曾聽某人提過,盛唐時期武道昌盛,開國功臣多是文武兼修的大宗師。
而眼前的石刻顯然不是凡品,每一幅畫像都像是一扇通往武道秘境的大門。
“可惜了……”他目光掠過「鄭國公魏征諫之術」的刻字,苦笑著搖頭,“我現在最缺的是調和真氣的法門,不是文臣的謀略。”
碑文中“兼聽則明”的篆字透著文臣特有的沉靜,可此刻于他而,卻遠不如能平息體內真氣沖撞的法門來得實在。
話音還沒在空氣中散盡,腳下突然傳來一陣極輕的“嘩啦”聲。
他猛地低頭,只見石室中央那方三尺見方的青玉水池,原本如鏡的水面竟泛起了細密的漣漪。
水色清碧如凝脂,穹頂夜明珠的光芒落進去,被漣漪揉成細碎的銀星,隨著水波輕輕晃動,像是把整片星空都沉在了池底。
水池正中央,一座半丈高的白玉平臺靜靜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