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風卷著銀杏碎金掠過武道協會的飛檐,卻吹不散賬房里凝滯的墨香與霉味。
當余曼曼抱著打孔機踏入財物處時,三位須發皆白的老賬房正圍著酸枝木算盤打轉,狼毫筆在宣紙上懸出半寸長的墨滴,遲遲落不下去……
他們面前的《經費電子審批流程》印著熒光標題,a4紙邊緣的鋸齒狀切口像極了某種未知生物的獠牙。
“這、這圓珠筆怎么灌墨?”掌管田產的劉老撥弄著塑料筆桿,指甲縫里還嵌著三十年前文房四寶的朱砂。
他對面的賬房先生推了推老花鏡,銅胎琺瑯算盤珠子在指尖簌簌作響,卻抵不過計算器屏幕突然亮起的冷光。
“歸零”一聲脆響驚飛了梁上棲息的燕雀,也震得老人們袖口的盤花扣簌簌發顫。
這些曾用狼毫勾劃江湖恩怨的手,如今連圓珠筆都握不穩。
當余曼曼用
excel表格核對外埠分會的淬體藥液耗量時,西跨院傳來老武者們的罵街聲。
他們剛發現晨練簽到表換成了電子指紋儀,檀木簽到簿上還留著昨晚用朱砂畫的“到”字,像一灘未干的血。
變革的齒輪一旦轉動,便難免碾過舊時光的殘骸。
可比起老人們的蹣跚適應,更洶涌的暗潮在協會回廊下悄然涌動。
要知道,內勁武者在當今武林本就是稀缺資源,即便強如管御風、陳墨,門下嫡系弟子跨入內勁的加起來也不過五指之數。
但溫派的情況截然不同:溫羽凡、霞姐、李玲瓏本就是內勁高手,新納入的八大干將里,釋小剛和驚蟄剛來便是內勁二重的境界,其余成員通過一段時間的修煉也都穩穩站在武徒九階的巔峰。
關鍵的是,溫羽凡竟會親自下場指導眾人練功,甚至根據每個人的特點改良功法。
戴云華本就是溫羽凡的親傳弟子,金滿倉是溫羽凡的生死兄弟,兩人暫時不提,就說其他人。
在他的悉心指點下,小浣熊掌握了獨門暗器手法;
林晚秋的鞭法摒棄了繁雜套路,在實戰中愈發干脆利落;
江俊晨學了游龍步和登云訣后,作為遠程輸出角色,總能精準拉開與對手的距離。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余剛,不僅得到了溫羽凡傳授的刀法,還在其幫助下將余家傳下令的《虎嘯拳》進階為《龍吟虎嘯功》,修為進步神速。
至于余曼曼和余秀靈,本就臨近內勁境的突破門檻,溫羽凡自費為她們提供修煉所需的藥品,還開放藏書室,至此她們突破便只差最后的契機了。
所以自從八大干將和余家族人加入后,溫羽凡在武道協會的勢力隱隱已經有了無人能及的趨勢。
而不知從哪天開始,“溫派威脅論”像藤蔓一樣在武道協會內部迅速蔓延。
有人看見余曼曼抱著打孔機走進財物處時,連馮宜山都要點頭哈腰的模樣,便斷“財權旁落”;
有人計數著余剛帶出的新兵蛋子在演武場列隊,那齊刷刷的步伐像極了溫羽凡揮刀時的軌跡,便被傳作“溫氏私兵”;
甚至連余秀靈給管御風泡了壺溫羽凡常喝的碧螺春,都成了“會長被架空”的鐵證。
最荒誕的謠莫過于:協會正殿的“止戈為武”匾額后藏著溫羽凡的密道,每日子夜他便通過暗道操控管御風的行。
這說法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茶水間、演武場、甚至兵器庫的陰影里蕩開層層漣漪。
“武道協會早成了溫某人的鐵桶江山!”這話從茶水間的紫砂壺嘴溢出,在三十六盞氣死風燈下發酵。
有人捧著《協會沿革志》指點江山:“你看這人事調令,財物、演武、行政三處要職,哪個不是溫派的人?管會長不過是個提線木偶!”
終于有老武者揣著生銹的流星錘找到陳墨,在他撫琴的水榭前跪成一排:“陳副會長!您可得為江湖正道做主啊!那溫羽凡安插余曼曼管賬,派余剛練兵,連會長身邊都是他的人,這協會早成了‘溫府’啦!”
彼時陳墨正用斷指輕叩琴弦,《平沙落雁》的余韻被這聲控訴震得七零八落。
他望著老人們溝壑縱橫的臉,忽然想起上個月溫羽凡把《武道革新十條》初稿推給他時,指節還沾著批閱文件的墨痕:“陳兄,這規矩得立得公平,可別讓人覺得是我溫某在弄權。”
管御風聽聞謠時正在演武場督練,鷹爪兵器的鋼鉤挑飛半塊青石板。
他扯著西北漢子的大嗓門把傳話的弟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的書桌上,余秀靈擬定的
kpi考核表旁,還壓著溫羽凡用鋼筆寫的便簽:“管兄,對我推薦來的人考核嚴些沒關系。”
“諸位莫要聽信讒!”管御風在校場演武時特意為溫羽凡解釋,“溫兄弟若想掌權,何必費心思改革這協會的陳腐舊規?他是費著心思想把自己架空嗎?”他故意用了余秀靈教的新詞,卻見老武者們面面相覷,顯然不懂“改革”為何物。
而陳墨總會在來人面前放下琴弦,斷指鋼套輕叩石桌,讓月光落進茶盞里的漣漪:“諸位可曾見溫副會長私挪過一分錢經費?可曾見他提拔過一個庸才?”
管御風和陳墨偶遇時,總會相視苦笑。
他們知道這頭看起來駭人的獸從未想過吞噬協會,只是想用利爪劈開積弊,讓陽光照進那些被金條和人情塞滿的角落。
而那些抱怨著“不會用計算器”的老武者們,或許永遠不懂:當溫羽凡把余曼曼安插進財物處時,她第一件事是核對了之前被蔣明哲私吞的藥材賬目,為的是找出核算的漏洞,永遠堵上這個缺口;
當余剛在演武場嘶吼時,教的不是什么“溫氏刀法”,而是實戰總結的保命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