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志遠掛了電話,開始為難了。
他眉頭緊鎖,在客廳里走來走去,像熱鍋上的螞蟻,他自自語地說:“這不是給我出難題嗎?”
鄭曉紅說:“這的確是個燙手的山藥,二哥、二嫂都認為你在教育局工作,找一中校長安排個學生應該不難,他們把你指得跟一壇鹽樣。”
許志遠不耐煩地說道:“你就別拿我開涮了,我心里煩得很!我打電話讓龐校長去做違反原則的事,這不是給人家出難題嗎?這話我說不出口!”
鄭曉紅本想給他出出主意,被許志遠這樣一數落,心里覺得委屈,轉身進了臥室。
許志遠也后悔不該說這樣的話,但話已經說出口,覆水難收。
他思來想去還是給于建軍打了電話,把許佳寶的情況跟他說了。
于建軍說:“今年一中的錄取分數線是580,咱侄子這分數差太多了!我只是一個普通教師,能力有限,要么我跟高一的班主任老師說說,讓侄子到一中來借讀?”
許志遠知道讓佳寶借讀不是二哥想要的結果,他也能理解于建軍,人家作為同學能這樣說已經盡力了,他不能辜負人家的一片好心,于是就說:“謝謝你的好意!我問問二哥再給你回話。”
許志遠猶豫了許久,還是硬著頭皮打了龐校長辦公室的電話。
電話打通沒人接,他只好掛了電話。
他忽然感覺心里舒服多了,打不通是好事啊,總比被拒絕強!
他雖然有龐校長的私人電話,但他不想打,畢竟是給人家出難題。
晚飯后,許志遠坐在沙發上看新聞聯播,鄭曉紅聽見有敲門聲,就從防撬門的貓眼里往外看,看見門外站著的是許志高和趙燕,趕緊把門打開了。
趙燕進門就問許志遠,“佳寶上學的事,你可問龐校長嗎?”
許志遠解釋:“我打他辦公室的電話,一直沒人接。”
趙燕不信,語氣中充滿質疑,“你是教育局的人秘股長,你打電話,龐校長還能不接?”
許志遠覺得她的話刺耳,就懟道:“龐校長又不歸我管!他不接我的電話不是很正常嗎?二嫂,你不了解情況,我聽說好多人都在找龐校長,他躲起來了,誰都不見,誰打電話他都不接。”
頓了頓,許志遠皺著眉頭繼續說:“就算我能找到他,估計他也沒法開這個口!你們想想,誰沒個三朋四友,關系托關系,總能找到他。找他的人多了,他也為難,要是換了是我,也只能是躲起來不接電話,誰都不見。”
許志高一臉愁容,“唉!這可咋辦好啊?”
許志遠接著說道:“我聽說今年一中的錄取分數線是580,佳寶這個分數,就算能在一中上高中,跟不上班,不也是跟著受罪嗎?再說了,上一中,也不能保證就一定能考上大學。”
趙燕聞聽此,氣得臉色發青。
許志高也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許志遠家的客廳里走來走去。
許志遠勸道:“人常說寧做雞頭,不做鳳尾!佳寶只要好好學,其實在哪個學校上高中都一樣,二中也照樣能考上大學!”
趙燕存不住氣了,大聲說:“二中跟一中哪能比!一中哪一年考上大學的人數都是全縣第一。”
許志高也在一旁幫腔,“還是一中老師教得好!咱縣里好多人都托人送禮把孩子安排去一中。”
趙燕氣憤地瞪了一眼許志高,許志高看她生氣,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只好閉嘴。
許志遠猶豫片刻,再次開口,“佳寶是我親侄子,又是我看著他長大的,他上學的事,我可能不操心?我問過我同學了,還有個辦法,就是到一中借讀。”
許志高皺眉,“佳寶又沒吸毒,戒啥毒?”
趙燕不耐煩地說:“你不懂就別跟著瞎說!借讀,就不是人家班的學生,人家老師可操他的心?能跟自己班里的學生一樣對待嗎?”
趙燕又死磨硬纏地央求了一會兒,看許志遠沒有想幫忙的意思,就一臉不高興地說:“志高,不早了,咱回去吧!”
許志遠和鄭曉紅把他們送到門口,就在這時,盼頭哭了,鄭曉紅趕緊轉頭去了臥室。
許志遠看二哥跟二嫂不高興,也無心送他們下樓,“二哥、二嫂,你們下樓走慢點!”
兩人應付的“嗯”了一聲,往樓下走去。
剛走到二樓,趙燕壓了一肚子的不滿就忍不住了,大聲說道:“當多大屌官!自己親侄子上學這點事找他幫忙都不給幫!不就是打個電話的事嗎?還非得請客送禮才能給辦嗎?”
許志高用胳膊肘碰一下趙燕,壓低聲音說:“你別那么大聲音,志遠在樓上能聽見。”
“我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
許志高連忙幫許志遠說話,“我了解志遠,他最像咱爸,就怕張嘴求人,他也是怕人家不給他面子。”
趙燕責怪道:“你怪會替他著想來!是咱佳寶的前途要緊,還是他的臉面要緊?”
樓道傳音,許志遠站在三樓聽得清清楚楚,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輕輕關上防撬門,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想繼續看電視,可是怎么也看不心里去。
他心里煩躁不安,走到陽臺上,把推拉窗推開,點著一支煙,站在陽臺上吸著。
直到半夜,許志遠才上床睡覺,他翻來覆去睡不著,把睡夢中的鄭曉紅驚醒了。
她知道許志遠肯定還是因為佳寶上學的事犯愁,就勸道:“你別想那么多了,睡覺吧!”
許志遠一臉委屈地說:“我總感覺自己跟犯了錯一樣,都是我沒本事,我要是一中校長,佳寶上學的事也不用這么為難。”
鄭曉紅卻不這么認為,“你要是一中校長,比這愁得還很呢!”
一句話直中要害。
許志遠笑了,他不得不承認鄭曉紅說得對!
第二天,許志遠想去找二哥解釋,想想去了也沒用,他們是不會理解他的。
趙燕覺得自己碰了一鼻子灰,不甘心,她又去搬救兵——找段秀琴,讓婆婆出面打電話找許志遠。
段秀琴給許志遠打電話說:“你二哥沒本事,佳寶上學的事,你得多操心!”
“媽,這事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簡單,要是好辦,不用您說,我就辦了!我真沒法開這個口,龐校長有他的難處,就算我找到他,也不一定能辦成。”
段秀琴用商量的語氣說:“你去找龐校長試試,興許他能給你這個面子呢!”
許志遠一臉無奈地說:“媽,你就別難為我了!明知道辦不成的事,我要是再去找人家,事辦不成,他難堪!我更難堪!”
周末,許志遠買了鹵雞、熏牛肉,還買了鹵花生米、鹵豆腐皮來到父親家,想當面跟母親解釋清楚。
許志遠邊陪父親喝酒,邊說:“媽,佳寶上學的事,我真的幫不上忙!一中定好的錄取分數線,我身為教育局的黨員干部,不能帶頭托關系走后門,干違反原則的事。”
段秀琴說:“趙燕說她原來同事的小孩也沒考上一中,人家就是找的龐校長,都辦好了。”
許東升一臉嚴肅地說:“她的話你也信?志遠做得對!作為一名黨員,就應該時刻嚴格要求自己!違反原則的事,咱堅決不能做!”
許志遠聽了父親的話,壓在心口的石頭總算落地了。
他打心里感激父親為他解圍,也的確只有身為老黨員、老干部的父親能體諒他。
趙燕看動用了婆婆這張王牌,也沒說服許志遠去找龐校長,她很失望地對婆婆說:“志遠干啥事都是搬倒樹掏老鴰,拿穩當的。”
這話被在臥室里的許東升聽見了,他回了句,“行穩才能致遠!你跟志高要向志遠學習,把心思用在好好教育孩子上,別一門心思只想著托關系走后門,給孩子選好學校。”
趙燕紅著臉走了,她自知理虧,從那以后再也沒有提過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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