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銘也放下了書,微微蹙眉看向窗外。
外面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只有遠處零星幾點燈火飛快地向后掠去。
他敏銳地感覺到,這次減速不同尋常。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包廂的門“嘩啦”一聲被猛地拉開。
門口,站著一個穿著深藍色鐵路制服的中年男人,正是這趟列車的列車長。
他此刻滿頭大汗,帽子都歪到了一邊,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焦急和恐慌,
目光在包廂里三人身上急速掃過,最后死死地釘在陳銘身上,聲音因為急切而劈了叉,帶著哭腔:
“大夫,這里有大夫是不是?求求你們,隔壁…隔壁車廂,9號硬座,有個老爺子,抽…抽過去了!”
“翻白眼,吐白沫,牙咬得死死的,怎么叫都沒反應。眼瞅著…眼瞅著要不行了,車上廣播找醫生半天了都沒人來。”
“我看您像是個醫生,求求您,快去看看,救命啊!這可是人命關天吶!!”
列車長的話像一顆炸彈,瞬間炸碎了包廂里所有殘留的曖昧、尷尬和小兒女心思。
死亡的陰影和求救的急切,如同冰水澆頭,讓周雨馨和王思琪瞬間清醒。
陳銘的眼神,陡然銳利如電,剛才那份沉靜的溫和剎那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專注和凝重。
他二話沒說,霍然起身,動作快得像一道影子,抓起他那個舊得發白、卻承載著無數生命希望的帆布出診箱。
沉聲道:“帶路!”
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斬釘截鐵。
“哎!好好好!這邊,快!”
列車長如蒙大赦,轉身就在狹窄的過道里狂奔起來。
陳銘緊隨其后,步伐大而穩,出診箱在他手中穩如磐石。
“等等我……”周雨馨也瞬間從鋪位上彈了起來,
作為有見習護士經驗的她,本能壓倒了一切小情緒,
抓起她那個裝著常備急救藥品的小包就追了出去,小臉繃得緊緊的,眼神里只剩下專注。
上鋪的王思琪,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求救驚得抬起了頭,
臉上還帶著未褪盡的紅暈和復雜神色,
但記者的職業敏感讓她瞬間捕捉到了更重要的信息——突發急癥!現場搶救!還有陳銘!
這絕對是震撼的第一手新聞素材!
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一把抓過鋪位上的尼康d90數碼相機和采訪本,連鞋都顧不上穿好,趿拉著就往床下跳,
動作快得驚人,剛才的羞窘早已被職業的興奮和緊張取代。
她甚至沒忘記抓起風衣披上——記者的形象也很重要。
“讓讓,麻煩讓讓,醫生來了!”
列車長嘶啞的聲音在過道里回蕩,拼命分開被驚動而擁擠在過道里看熱鬧的乘客。
陳銘緊跟在列車長身后,穿過一節節搖晃的車廂。
過道狹窄,燈光昏暗。
硬臥車廂還好些,人們大多在自己的鋪位或小桌旁,被驚動后紛紛探頭張望,臉上帶著好奇、擔憂或事不關己的麻木。
空氣里彌漫著泡面、劣質香煙和汗液混合的味道。
越靠近硬座車廂,氣氛越加凝重焦灼。
過道里擠滿了人,大多是外出務工的農民或小商販,帶著大包小裹。
他們臉上刻著長途奔波的疲憊,此刻被前方的騷動吸引,伸長了脖子,議論紛紛。
眼神里充滿了對未知的恐懼和對自身處境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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