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領著周雨馨來到宿舍區最西頭一間屋子門口,掏出鑰匙,“哐啷”一聲打開門鎖。
一股混合著淡淡霉味、消毒水味和陳舊木頭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
宿舍不大,靠墻擺著兩張老舊的鐵架床,上鋪堆著些雜物。靠窗一張掉漆的木頭桌子,兩把椅子。水泥地面還算干凈,但墻角能看到返潮的痕跡。唯一的光源是屋頂中央一個蒙著灰塵的白熾燈泡。
“喏,就這間。靠門這張床沒人,你自己收拾吧。”
林小滿把鑰匙丟在桌上,指了指靠門那張鋪著光板棕墊的床,
“被褥枕頭去庫房領,臉盆暖壺什么的,鎮上小賣部有賣。廁所在走廊盡頭,公用的,洗澡去鍋爐房旁邊那個小澡堂,每周二四六下午開。”
她語速飛快,像報菜名一樣交代著,然后抱著病歷本,轉身就要走,
“我還有一堆活兒呢,你自己慢慢弄吧。對了,晚飯食堂五點半開飯,過時不候。”
“哎,小滿姐!”
周雨馨趕緊叫住她,看著光禿禿的床板和空蕩蕩的屋子,有點傻眼,
“那個……庫房在哪兒?被褥找誰領?”
林小滿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看好戲的弧度:
“庫房啊?后院最里面那間紅磚房,找管后勤的老孫頭。不過……”
她故意拉長音調,
“老孫頭脾氣怪,最煩別人上班時間打擾他喝茶。你最好等他下午睡醒覺再去,大概……三四點吧。”
說完,不再理會周雨馨瞬間垮下來的小臉,抱著病歷本,腳步輕快地走了,馬尾辮在她腦后一甩一甩的,仿佛打了什么勝仗。
周雨馨站在空蕩蕩的宿舍里,看著硬邦邦的床板,聞著空氣中陌生的味道,聽著窗外衛生院隱約傳來的嘈雜聲,之前那股“越苦越好”的豪情壯志,像被針扎了的氣球,瞬間癟下去一大半。
她癟了癟嘴,感覺鼻子有點發酸,但還是用力吸了吸,把那股委屈勁兒壓了下去。
“吃苦……這才剛開始呢……”
她小聲給自己打氣,放下箱子,走到窗邊,想透透氣。
結果一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窗,外面正對著衛生院后院的垃圾集中點,一股難以形容的復雜氣味瞬間涌了進來。
“嘔……”
周雨馨差點沒忍住,趕緊捂住鼻子關上窗,眼淚都快被熏出來了。
她頹然地坐到那張硬邦邦的木頭椅子上,看著自己沾滿灰塵的白色帆布鞋,又想起林小滿剛才那副“我就知道你不行的表情”,心里那點委屈和不服氣又蹭蹭往上冒。
“我才不會哭鼻子!”
她對著空氣揮了揮小拳頭,像是在給自己立軍令狀。
然而,當她目光落在那個孤零零的行李箱上,想著今晚可能要睡光板床,那股子初來乍到的孤獨感和對舒適生活的巨大落差,還是讓她眼眶不受控制地微微發熱。
她趕緊仰起頭,看著天花板上那只慢悠悠爬過的蜘蛛,努力把眼淚憋回去。
“陳銘哥……”
她小聲嘟囔著,“你等著瞧……我肯定能行!”
只是這聲音,聽起來怎么都有點底氣不足,還帶著點未散的鼻音。
看來,陳銘那句“別哭鼻子”的調侃,離應驗的日子,可能真的不遠了。
這間簡陋的宿舍,即將成為省長千金蛻變之路上的第一個“戰場”,而她的“對手”,顯然不止是艱苦的環境,還有那個對她充滿“敵意”的小滿姐。
臨下班時,陳銘不放心這位千金大小姐,過來宿舍看看周雨馨的情況。
門半敞開著,推門一看,他愣住了。
只見周雨馨坐在光板床上,手里抱著個塑料袋,里面裝著幾件換洗衣服,臉上掛著勉強的笑容。
“咋樣?還能適應嗎?”陳銘問。
周雨馨點頭:“挺好的。”
陳銘掃了一眼四周,皺眉:“被褥呢?”
周雨馨低頭:“還沒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