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帳篷外知了不知死活的聒噪。
林小滿氣得小臉通紅,攥著登記本的手指節都發白了,恨不得沖上去捂住那胖大嬸的嘴。
陳銘臉上的溫和,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他慢慢抬起眼皮,那雙平時沉靜如水的眸子,此刻像淬了冰的刀子,冷冷地掃過胖大嬸,那張因為興奮而油光更盛的臉。
“放屁!”
兩個字,音量不高,
卻像兩記響亮的耳光,清脆地抽在凝滯的空氣里,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響。
胖大嬸得意的笑容僵在臉上,像刷了層劣質漿糊。
這是義診以來,所有人第一次聽見陳銘爆粗,而且根本不顧及身份。
陳銘身體微微前傾,盯著她,一字一頓,清晰得如同銀針落地:
“張書記是積勞成疾,肛周膿腫,痛得坐不了凳子,走不了路。”
“那是為老百姓操勞過度落下的病根,到你嘴里,就成了見不得人的臟病。你當是啥?嗯?”
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凜然正氣:
“再敢滿嘴跑火車,傳這些下三濫的謠,信不信我現在就給你扎兩針?”
說著,伸手要去黃銅針匣拿針,“專扎笑穴,讓你從東黃水一路笑到縣醫院門口,嘴都合不上。”
“噗嗤……”
不知誰第一個沒憋住。
緊接著,
“哈哈哈!”
“哎喲媽呀,笑穴。”
“陳大夫扎她。”
……
壓抑的哄笑聲如同開閘的洪水,瞬間沖垮了帳篷里凝固的氣氛。
眾人指著那胖大嬸,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快出來了。
胖大嬸那張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最后漲成了豬肝色。
在幾十道看猴戲似的目光,和震天響的哄笑聲里,她臊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也顧不上看病了,臊眉耷眼地縮著脖子,像只受驚的胖鵪鶉,手腳并用地從凳子上挪下來,
在眾人持續不斷的哄笑聲中,低著頭,擠出人群,灰溜溜地跑了。
那圓滾滾的背影寫滿了狼狽。
“好了好了,都散散,下一個。”
林小滿忍著笑,趕緊出來維持秩序,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師父剛才那氣勢,簡直帥呆了!
角落的陰影里,兩個人影縮了縮脖子,像怕被那正氣灼傷似的。
正是外科的趙大夫和他的“跟屁蟲”劉明偉。
劉明偉看著胖大嬸落荒而逃的滑稽樣,再瞅瞅帳篷里重新恢復秩序、對陳銘更加信服的人群,心里直打鼓,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
他扯了扯趙大夫皺巴巴的白大褂袖子,聲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哥…趙哥…這…這小陳大夫也太他媽邪乎了。咱…咱還整啊?你看這陣勢,…要不…算了吧?”
他想起藥房那晚的驚魂,還有因那件要命的破工服被派出所傳喚,腿肚子又開始轉筋。
趙大夫那張油光水滑的臉,此刻陰沉得能滴下水來,細小的眼睛里全是怨毒和不甘。
他狠狠剜了劉明偉一眼,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帶著一股子破釜沉舟的狠勁兒:
“算?算個屁,整,必須往死里整。整不死他,我趙字倒過來寫,管你叫爹。”
他唾沫星子噴了劉明偉一臉,
“看見沒?他蹦跶得越歡,死得越快。我姐夫那邊,等著看他的下場呢,你他媽給我打起精神來。”
劉明偉被他噴得一臉唾沫星子,看著趙大夫那雙賭徒般發紅的眼睛,心里冰涼一片,嘴里發苦。
完了,這下是真上了賊船,還是條眼看著要撞冰山的破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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