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一條歪歪扭扭的長龍從臨時支起的藍色救災帳篷門口,一直蜿蜒到廣場中央那個缺了角的噴水池邊。
隊伍里大多是頭發花白、穿著樸素甚至有些寒酸的老人,還有抱著孩子的婦女,臉上刻著生活重壓的皺紋里,此刻卻都交織著希冀與小心翼翼的探詢。
“嘖,裝什么活菩薩?免費的?哼,免費的最他媽貴!”
一個陰陽怪氣、像是砂紙磨鐵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人群一陣騷動,紛紛側目。
只見鎮城管隊長馬有財,歪戴著大蓋帽,腆著個啤酒肚,晃悠著走了過來。
他那身深藍色的制服皺巴巴的,沾著油漬,袖口挽到胳膊肘,露出半截粗壯的、刺著模糊不清圖案的花臂。
他身后跟著兩個同樣流里流氣的年輕協管,斜著眼,嘴角掛著痞笑,手里還裝模作樣地拎著橡皮棍。
馬有財走到隊伍旁邊,故意用他那破鑼嗓子嚷嚷,唾沫星子差點噴到前排幾個老大娘臉上:
“都醒醒吧!天上掉餡餅?砸死你!這年頭,不要錢的東西,指不定后面挖多大坑等著埋你呢!到時候,把你棺材本都訛出來!”
他綠豆大的小眼睛掃過那幾個明顯有些動搖、正猶豫著要不要退出來的大娘,得意地哼了一聲。
隊伍里的氣氛頓時有些凝滯。
竊竊私語聲響起,懷疑的目光像針一樣刺向帳篷。
就在這微妙的僵持時刻,陳銘從帳篷里走了出來。
他仿佛沒看見馬有財那伙人,目光平和地掃過略顯不安的人群,最終落在廣場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小攤位上——那是賣烤紅薯的張老漢。
老漢佝僂著背,守著個油黑發亮、冒著絲絲甜香熱氣的舊鐵皮桶爐子。
陳銘徑直走了過去,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張叔,借您爐子里的火用一下,成不?”
張老漢愣了一下,布滿溝壑的臉上有些茫然,但還是下意識地點點頭:
“啊……啊,陳院長,您用,您隨便用!”
陳銘道了聲謝,拿起爐子旁那把磨得锃亮的火鉗,探進爐膛深處。
鉗頭夾住一塊燒得正旺、紅得透亮、邊緣跳躍著藍色火苗的木炭,穩穩地夾了出來。
炭火的熱力瞬間扭曲了周圍的空氣。
他端著這塊熾熱的木炭,快步走到帳篷前空地中央,那里早已備好一個擦得锃亮的黃銅盆。
“噗!”
燒紅的木炭被投入銅盆中央。
緊接著,陳銘動作不停,從隨身攜帶的布包里飛快地取出幾味藥材——暗褐色的當歸切片,帶著獨特辛烈氣味的干艾絨——均勻地撒在通紅的炭塊上。
“滋啦——!”
一股濃郁的、帶著藥草特有芬芳的白煙猛地騰起!
這煙霧并非嗆人,反而有一種奇異的、溫煦的草木清氣,迅速在悶熱的廣場上彌漫開來,沖淡了灰塵和汗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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