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客廳里,令人窒息的沉默還在蔓延。
徐母不知去了哪個角落,只剩下趙子強還像個木樁子似的杵在沙發邊,對著那扇緊閉的、仿佛在無聲嘲笑他的房門,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
剛才徐母那番刻薄到骨子里的話,還有徐曉婷那毫不掩飾的嫌棄和暴怒,像無數根鋼針扎在他那點可憐的自尊心上。
他煩躁地抓了抓油亮的頭發,心里一股邪火蹭蹭往上冒,
嘴里忍不住又嘟囔起來,聲音比剛才大了些,帶著點色厲內荏的怨氣:
“…真是…一家子神經病!當初不是你們自己嫌人家窮,把人蹬了的嗎?現在又擱這兒演什么深情大戲?演給誰看?呸!”
他越想越窩火,尤其想到自己那點微薄的工資和徐曉婷最近越來越不耐煩的臉色,更覺得憋屈。
他煩躁地在褲兜里摸索著,想掏根煙點上壓壓驚。
就在這時,一陣突兀又刺耳的手機鈴聲猛地炸響。
不是當下流行的和弦鈴聲,而是那種單調、尖銳、能把人耳膜刺穿的老式“嘀鈴鈴——嘀鈴鈴——”。
聲音來源正是趙子強剛掏出來的那只屏幕邊緣都磨掉了漆的波導手機。
這鈴聲在剛剛經歷了一場風暴、余波未平的客廳里響起,顯得格外驚悚。
趙子強被這突如其來的鈴聲嚇得一哆嗦,差點把手機扔出去。
他手忙腳亂地按下接聽鍵,沒好氣地“喂?”了一聲,聲音還帶著點沒壓下去的煩躁。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又急又快,像一串冰冷的子彈,隔著聽筒都能感受到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
趙子強的臉色,就在這短短幾秒鐘內,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盡了最后一絲血色。
他剛才那點虛張聲勢的怨氣和窩火,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猝不及防的驚恐和慌亂。
他下意識地佝僂起背,仿佛電話那頭的人能順著信號爬過來一樣,
額頭上瞬間就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握著手機的手指不住地顫抖。
“……強…強哥…不是…您聽我說…”
他壓低了聲音,語氣變得極其卑微,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諂媚,
腳步不自覺地往陽臺那邊挪,試圖遠離那扇緊閉的臥室門,
“…再寬限兩天…就兩天!我…我這邊貨款馬上…馬上就能收回來一部分…真的!我保證!求您了強哥……”
他一邊語無倫次地低聲哀求著,一邊用眼角余光緊張地瞟向徐曉婷的房門,生怕里面的動靜驚動了電話那頭催命的主兒。
那模樣,活像一只被踩住了尾巴、想叫又不敢大聲叫的耗子,剛才在徐曉婷面前那點可憐的自尊和酸氣,被這通電話徹底碾成了齏粉。
……
正陽縣醫療中心掛牌儀式的盛況余溫未散,更大的考驗接踵而至——國家衛生部的工作組,如期抵達東黃水鎮。
工作組的規格很高,由衛生部醫政司一位副司長親自帶隊,成員包括了政策研究、信息化建設、中醫藥管理、基層醫療等多個領域的專家。
他們的目的非常明確:對“東黃水模式”進行全方位的實地考察、評估和深度挖掘,為其在全國范圍內的制度化推廣,提供詳實的依據和可操作的方案。
整個醫療中心,乃至整個正陽縣,都進入了最高級別的“迎檢”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