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蒼老、略帶沙啞,卻又中氣十足、仿佛帶著歲月沉淀的咳嗽聲,突兀地從會場最后排、靠近角落、最不起眼的一個位置響起。
這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懶洋洋的,卻像帶著某種神奇的、足以定鼎乾坤的魔力,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如同磁石吸鐵!
唰!
數百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那個角落。
只見后排座位上,一位穿著洗得發白的灰色對襟盤扣唐裝、須發皆白如雪、面容清癯矍鑠的老者,
慢悠悠地放下了手里一直捧著的一個碩大的、印著“先進工作者”字樣、泡著濃茶的搪瓷缸子。
他似乎剛才一直在閉目養神,甚至像是睡著了,
此刻才被這場激烈的交鋒“吵醒”,緩緩睜開眼。
那雙眼睛并不十分明亮,甚至有些渾濁,卻深邃如古井寒潭,沉淀著閱盡滄桑的智慧與洞明。
正是被譽為“活化石”、“國醫泰斗”的秦鶴年秦老。
他揉了揉眼睛,像是剛從一個悠長的、與世無爭的午睡中醒來,
目光有些遲緩地掃過全場一張張或緊張、或激動、或期待的臉。
最終,那平和卻重若千鈞的目光,定格在發席上那個身姿筆挺、如同標槍般站立的年輕人身上。
整個禮堂,落針可聞。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那位還在生悶氣的張教授也愕然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轉過頭。
秦老看著陳銘,看了足足有四五秒鐘。
就在眾人以為這位一九鼎的泰山北斗要說出什么引經據典、石破天驚的評語時,
他卻只是砸吧了一下嘴,用那帶著濃重京腔、慢悠悠的、仿佛嘮家常般的語調,清晰無比地吐出一句:
“這小子…整得挺明白。”
整得挺明白!
五個字!
平平淡淡,帶著點老北京的隨意和接地氣,甚至還透著點剛睡醒的慵懶。
沒有長篇大論,沒有引經據典,沒有高深的術語,樸實得像胡同口曬太陽的老大爺夸自家孫子。
然而,這五個字從秦鶴年嘴里說出來,在這個場合,在這個時刻,其分量,重逾萬鈞!
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綸音,如同定海神針轟然砸入洶涌的滔天巨浪!
嘩——!
喔——!
啊——!
短暫的、近乎真空的死寂之后,
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強烈、更加持久、更加洶涌澎湃的震動。
如同積蓄了千年的火山轟然噴發。
如果說之前是巨石、是炸彈,那么秦老這輕飄飄一句話,簡直就是一場摧枯拉朽、徹底改寫格局的滔天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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