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是下毒,準備摻進艾絨里,若被他干成了,后果不堪設想。”
陳銘不緊不慢的說,仿佛在說一件尋常事。
任長河的手卻一抖,茶缸里的熱水濺出來,燙在手上也根本不顧,眼神瞬間銳利如刀鋒,
“這王八蛋,這是要翻天啊!”
震怒過后,是更深的寒意和后怕。
如果真像陳銘說的那樣,造成的后果,別說陳銘,他任長河也得跟著吃不了兜著走。
周省長關注的基層醫改試點項目,出這么大簍子,他這個書記也就當到頭了。
“好在老蔫及時揭發,人已經被帶走了。”陳銘語氣平靜,但眼底的冷意未消,
“不僅是這個,拔出蘿卜帶出泥,采購上的爛賬,這次能徹底清一清了。衛生院這塊陣地,必須牢牢守住、清理干凈,才能談發展。”
他再次強調了“陣地”和“清理”,把衛生院的重要性拔高到了全局的高度。
任長河盯著陳銘看了足足有五秒鐘,眼神復雜。
這小子,看著年輕,手段卻很老辣。
掀翻趙德貴,摁住劉明偉,現在又借勢把王德發和馬有財連根拔起,還順手把自己拉上了他的戰車…
這份心機和借力打力的本事,還有那份敢在亂軍叢中揮刀的狠勁兒…
這哪里像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
“清理…是該徹底清理了!”
任長河重重放下茶缸,下定了決心,語氣斬釘截鐵,
“衛生院這塊陣地,必須拿下。需要鎮里怎么支持,你盡管提。人員、政策、資金…只要不違反大原則,我任長河給你開綠燈!”
這話有點耳熟,似乎不久前,也有人在餐桌上說過。
很明顯,這是實實在在的投名狀。
不僅給他,也是向張為民書記看齊。
任長河夾起碗里那塊陳銘布的血腸,送進嘴里狠嚼,
蒜泥的辛辣混合著血腸的濃香在嘴里炸開,仿佛也點燃了他沉寂已久的斗志,
“以后衛生院的事兒,就是鎮黨委的重點工作,誰再敢伸爪子使絆子,老子親自給他剁了。”
陳銘臉上終于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知道,這個強有力的同盟,穩了。
他夾起一塊金黃油亮的鍋包肉,送進嘴里,任那酸甜酥脆的熟悉滋味在舌尖蔓延開。
咽下后,他端起自己那個磕掉了漆、印著“為人民服務”的搪瓷缸子,以水代酒,朝任長河鄭重一舉:
“有任書記您這句話,我這心里就有底了。為了咱東黃水鎮的老百姓,能早日就近看好病,吃上放心藥、便宜藥,咱這搭檔,得好好干一杯!”
“好!為了老百姓!”任長河也端起了他那印著“先進工作者”的缸子,
兩個搪瓷缸在空中“鐺”地一聲脆響,
清水微漾,映著兩張目標達成一致、充滿斗志的臉。
……
衛生院后院,職工宿舍。
夜幕低垂,蚊子哼哼唧唧地開始上班。
周雨馨坐在吱嘎作響的硬板床上,就著床頭那盞15瓦燈泡昏黃的光,心疼地瞅著自己那臺屏幕碎成抽象藝術的ipone4。
林小滿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洗腳水進來,“咣當”一聲放在地上,濺起的水花差點崩到周雨馨臉上。
“瞅啥瞅?碎都碎了,趕緊洗腳睡覺,明天一早還得去藥房幫張姨搗藥呢。”
自從那天使絆子被師父訓斥之后,尤其對自己的保證的那句“我信你”,迫使林小滿不得不收斂起師姐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