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喂,我的祖宗們啊,這些當歸黃芪金貴著呢,搬來搬去,磕了碰了算誰的?廣場那地方,人來人往的,丟了怎么辦?”
王主任表面上滿臉不情愿,實則滿心看笑話的心態,接過陳銘蓋了章的條子,嘴里嘟囔著:
“二十個煎藥鍋?還最好的?這得多少錢啊……陳院長也真是,被小丫頭片子一個視頻忽悠得找不著北了……”
當著人的面,說完這些牢騷,叫上司機出門去了。
李建齊端著保溫杯的手緊了緊,看著陳銘雷厲風行的背影,眼神陰郁復雜。
他雖然嘴里答應,轉身去打電話,步伐卻帶著拖沓。
趙大夫等人更是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懷疑和“又要加班”的怨念。
一時間,抱怨、牢騷、低聲的質疑像蚊蠅般在醫院走廊里嗡嗡作響:
“搞這么大陣仗,等下廣場上只有小貓三兩只,看陳院長怎么收場……”
“就是,網上吹得天花亂墜,真能有那么多人來這窮鄉僻壤?”
“我看啊,就是瞎折騰,最后累死咱們這些干活的……”
陳銘對這些風風語充耳不聞。
他站在辦公室窗前,看著樓下盡管帶著不情愿,但卻忙碌、搬運物資的人群,目光沉靜而銳利,仿佛穿透了醫院的圍墻,看到了即將洶涌而來的浪潮。
他不需要解釋,強者也不會做什么解釋,事實就是最好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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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來得比所有人預想的更快,更猛,更響亮。
當滿載著藥材和設備的幾輛三輪車、小貨車吭哧吭哧剛到廣場邊緣停穩時,地平線上,五輛印著不同省份旅行社標志、風塵仆仆的長途大巴車,如同嗅到血腥味的巨獸,轟鳴著,一輛接一輛地駛入廣場,粗暴地碾碎了清晨最后的寧靜。
“嗤——。”刺耳的剎車聲此起彼伏。
車門洞開,如同打開了泄洪的閘門。
操著南腔北調、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疲憊與急切期盼的人群,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涌而出。
緊隨其后的,是更多掛著鄂a、豫b、陜c、晉d、冀e……甚至更遠省份牌照的自駕車、面包車,如同聞到蜜糖的蟻群,瞬間將廣場周邊所有能塞下輪胎的空隙填滿,甚至蔓延到了通往鎮外的土路兩側。
喧囂,如同實質的音浪,狠狠拍打在每一個剛剛還在抱怨“瞎折騰”的鎮醫院工作人員臉上。
“陳銘院長!陳神醫在哪兒?”
“義診帳篷呢?不是說在廣場嗎?”
“讓讓,讓讓。我爹情況危急啊!”
“記者,我們是省城晚報的,請問哪位是陳銘院長?”
各種方的呼喊、焦灼的詢問、汽車喇叭的嘶鳴、記者扛著攝像機尋找機位的嘈雜、還有孩子被擠哭的尖叫聲……瞬間混合成一片震耳欲聾、令人頭皮發麻的聲浪海洋。
廣場上原本稀稀拉拉的人群,眨眼間變成了翻滾沸騰的人山人海。
鎮醫院臨時搭建的幾個藍色救災帳篷,如同驚濤駭浪中的幾片孤舟,瞬間被這洶涌的人潮圍得水泄不通。
匆匆趕來,負責維持秩序的幾名派出所民警和幾個醫護人員,包括林小滿,嗓子早已喊得嘶啞,拼盡全力張開手臂,也只能在帳篷門口勉強維系一條搖搖欲墜、隨時可能被沖垮的“人肉防線”。
汗水浸透了他們的制服和護士服,臉上混雜著震驚、疲憊和一絲隱隱的后怕——幸虧陳院長讓把東西都搬來了。
不然現在回醫院拿?想都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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