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臉看著陳銘,一雙大眼睛亮得像星星,清脆悅耳的聲音,像銀鈴般在急診室里回蕩。
司機激動得滿臉通紅,上前雙手緊緊握住陳銘的手,眼眶泛紅:
“陳大夫,您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吶!要不是您,老板可就危險了!”
陳銘淡淡一笑,抽回手從白大褂口袋里摸出鋼筆:“患者舌苔黃膩,左關脈弦滑,是肝風夾痰上擾。”
他在處方箋上寫下“羚角鉤藤湯”加減方,字跡鐵畫銀鉤,“連服三劑,藥到病除。”
李文韜接過藥方,見上面“陳銘”的簽名——字跡竟與周正國批閱文件時的筆鋒有七分神似。
陳銘則用酒精棉球擦凈銀針,黃銅針匣合上時發出清脆的「咔嗒」聲。
他解下染血的白大褂,疊得方方正正放在椅上,露出里面洗得發白卻領口筆挺的襯衫。
這動作像極了前世在國醫館換大褂時的習慣,透著刻進骨子里的矜貴。
他轉頭看向李建齊:“李院長,剩下的事情你知道該怎么做了吧?”
李建齊立馬像打了雞血,沖著王主任喊:“快,輸液,準備溶栓劑……”
話音未落,他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他看了一眼顯示,像被電了似的彎了腰,一邊往外走,一邊聲音顫抖著:“張書記,我是李建齊……”
喧囂聲中,李文韜屈膝彎腰,附在周正國耳邊小聲匯報著什么,只隱約聽他最后說道:
“情況就是這樣,他們估計很快就會抵達。”
“嗯!”周正國頷首,小聲叮囑:“盡快離開這兒,別驚動太多人,另外那個小中醫……”
他轉頭尋找陳銘時,屋子里已經不見他的蹤影。
雨勢稍減。
陳銘已經回到中醫科診室,獨自坐在椅子上。
老式吊扇送來一縷穿堂風,拂動墻上《針灸銅人圖》的邊角。
他摩挲著口袋里的青銅針匣,聽見走廊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李文韜站在門口,西裝革履卻難掩疲憊中的興奮。
他領帶松了兩扣,額角沾著汗水,眼中卻閃著精光。
“陳先生,”他遞上名片,「省政府綜合三處處長」的字樣,在艾草和消毒水混合的氣味中顯得格外莊重。
李文韜的語氣帶著罕見的鄭重,“您知道您今天救的是誰嗎?”
不等回答,他直接道:“臨江省常務副省長周正國同志。”
陳銘抬眸,目光平靜如深潭:“所以?”
這輕描淡寫的反問,倒讓李文韜一愣。
他見過太多基層干部見到權貴時的誠惶誠恐,卻從未遇過這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人物。
他清了清嗓子,決定開門見山:“周省長希望您能加入他的醫療保障團隊。”
“承蒙看重,”陳銘起身整理診案,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疏離,“醫道如官道,不歷州縣,難入臺省。”
李文韜瞳孔微縮,這回答顯然出乎他的意料。
“東黃水鎮是正陽最偏遠的鎮,”陳銘指尖劃過藥柜上的“遠志”“當歸”名簽,“這里的百姓,比省領導更需要好的醫療服務。”
他轉身看向李文韜,目光灼灼,“不過若周省長有需要,我隨叫隨到。”
后面這句,暗藏鋒芒:既表明扎根基層的決心,又留足了轉圜余地。
李文韜突然意識到,眼前的年輕人絕非“鄉鎮小中醫”那么簡單。
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陳銘起身到洗手池前洗手。
水流順著修長指節滑落,仿佛濯洗的不是手指,而是這滿醫院的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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