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好好的一家人,怎么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父親落下頭疾,阿坤命喪黃泉,可憐的歡兒,受盡折磨失了清白,等傷好后還要自梳去奉心堂。
陸晉乾真想叩問蒼天是不是瞎了眼,他們又不曾為非作歹傷天害理,為-->>什么會落得如此凄慘的境地?
“大哥……”陸歡歌往上坐了坐,馬上疼得臉皺起。
陸晉乾連忙放下餐盤想幫忙,卻只能無措的舉著手,不知道該怎么做。
陸歡歌自己調整到舒服的坐姿,眼中泛起淚光,卻笑起來,“大哥,你沒事就好了。有你照料父親,我在奉心堂也能安心了。”
那日,陸奎信誓旦旦,說要進宮去求皇帝收回成命,當時她確實懷揣著一絲希望,只是人走后不久,她就認清了現實。
陸奎不會去的。
若是去了,他的兒子怎么辦?
如今陸家就剩這棵獨苗了,自然得以他為先。
果不其然,當天晚上,陸晉乾就從牢里回來了。
既已成定局,與其哭哭啼啼惹人煩,不如表現得豁達一些,把人情抓在手里。
陸晉乾蹲在床前,“歡兒,我……”
“大哥,你什么都不用說。”陸歡歌打斷他的話。
“我對那尚世子并無情意,之所以去秋狩,也是想著若真能攀上些交情,就能求他想想法子,把大哥你救出來。雖說過程出了偏差,但至少目的達成了,歡兒覺得自己可了不起了。”
她微微揚起臉,抿起唇笑,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如同重錘砸在陸晉乾心上。
自責和愧疚如同兩把尖刀,在陸晉乾心里翻絞,即便是得知陸晉坤的死訊時,他的心也沒像現在這樣痛過。
“歡兒,是大哥不好……”
陸晉乾痛苦掩面,淚水從指縫中溢出來。
是他不好,著了賊人的道,被陷害入獄,歡兒為了救他出來,才會受這么多苦。
陸晉乾如今已經沒有精力去追究到底是誰那么陰狠毒辣,不光殺了阿坤,還栽贓陷害他劫獄。
此時此刻,他只希望一切都只是一場噩夢。
等天亮夢醒,父親去衙署,他去上值,阿坤去武院,晚上回家,再和乖巧嬌俏的妹妹一起吃飯,聽她說最近城里又興起什么樣的首飾什么樣的衣裳。
等等,妹妹……
恍惚間,陸晉乾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忘了什么。
“大哥,你別難過,我真的沒什么。”明明帶著哭腔卻在努力裝出堅強的聲音響起。
只一瞬,雜緒盡去,陸晉乾眼里心里,都只有陸歡歌這個妹妹。
終于,兩人情緒平復下來,陸晉乾忍著蹲麻的腿走到桌前,端起粥,發現已經涼透了。
“粥涼了,我叫人熱熱。”
陸歡歌說:“不用熱,我餓。”
這些天她都沒怎么吃東西,陸晉乾尋思,吃涼的總比餓著好,便將粥端過來,坐到床前喂她吃。
陸歡歌乖乖吃了小半碗,陸晉乾凄苦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許笑意。
待陸晉乾放好碗勺,陸歡歌換上一臉鄭重,“大哥,有個很重要的事,我要告訴你。”
陸晉乾坐到凳子上認真聽著,“你說。”
“秋狩時尚世子同我說,明年會起戰事,不光如此,圣上還會任命父親為主將。”陸歡歌壓低聲音,眼底漸漸有光亮起。
陸晉乾反應有些慢,過了一會兒才提出質疑,“太平盛世,怎會起戰?而且明年的事,他如何知曉?”
陸歡歌之鑿鑿,“皇上若有征伐之意,必會召集心腹大臣提前商議,尚國公正得圣眷,回去再透給兒子,有何奇怪?”
上輩子是胡部挑起戰亂,但她無從得知胡部的消息,只能借尚懷瑜之口,稱當今天子有拓疆征戰之心,這樣才說得通。
陸晉乾半信半疑,“朝中武將眾多,皇上又為何會欽點父親為主將?”
父親雖有戰功,但那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人已丟了心氣兒,但凡他肯花些心思,將軍府也不至于沒落成現在這樣。
陸歡歌偏著頭,作出思考的樣子,“我也這么問尚世子,他說,是因為滿朝武將里,就數父親過得最不如意……我也不是很明白他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陸晉乾卻很快想明白了。
因為過得最不如意,所以才會拼命抓住這次翻身的機會,竭盡全力去當天子手里那把劍,盼著攜勝而歸,東山再起。
而且陸家背后無靠山無倚仗,就算父親戰死沙場,皇帝也不用頭疼撫恤事宜。
無風自搖的燭光照著兩個湊在一起密謀的身影,從陸歡歌這里離開時,陸晉乾的眼睛已經恢復神采,連腰背都挺了起來。
陸歡歌讓忍冬將窗簾掛起來,開窗通風。
幽幽涼意涌入,讓人神清氣爽,沉思片刻,她把忍冬叫到跟前。
“你出去替我辦件事……”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