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雙心中有一塊朦朧之地緩緩坍塌，終于露出了它本應該有的、赤裸裸且血腥殘暴的底色……

多少年來的不解和困惑，或許都在這一刻有了答案。

為什么姬家的人不喜歡自己？

為什么自己再努力，他們看自己依舊是如此冷酷且譏諷？

為什么她的身體會如此特殊，明明是肉體凡胎，卻可以一路突破，毫無壓力的抵達半圣之境界？

為什么那些人可以毫不留情，毫無愧地，將“不滅劍尊”分而食之……

原來她和那些人造的怪物一樣，也是本不應該出現的存在。

又或者說，他們一開始培養自己，就是和培養“人造歸墟石”一樣，是作為工具……

可他們沒想到。

這工具有一天會不聽從他們的指令，會不遵守他們的差遣，會有自己的喜怒哀樂，會想要自由，會想看湛藍深邃的天空……

若是從前的姬無雙，聽到這等真相說不定會崩潰，會痛苦，會茫然，會痛恨一切……

可現在，一雙手輕輕從后方擁抱了姬無雙，將她小心翼翼納入了懷中。

男子低沉悅耳的嗓音，正一遍遍說著什么。

姬無雙仔細聽去，誅顏說著天演，說著太虛，說著蒙鴻，說著鳳熒，說著魏果，說著明瞳，說著幾位師父們，說著小白澤，還有小鳳煉它們，還說著花梵音，說著東方岱鳶，說著牧轍，說著萬巽，說著喬木，說著龍族的大家，說著天瀾大陸的同門們，說著坤靈大陸的眾生……

等等等等。

他輕聲說著的，都是姬無雙的真正所經歷的，真實的、鮮活的人生。

他還說起自己。

說著他對她的愛慕……

從很早很早之前就開始，從冥海之畔，從他和她對視的第一眼開始……

“你的人生，你的血肉，你的靈魂……這些不是被創造的，這些都是真切的，是你和世界的聯系，是你和我的聯系……是我們的牽絆，也是你和眾生，和命運，和世界的牽絆……”

“無雙……”

“別怕……”

“無雙……”

……

姬無雙被誅顏念叨得耳廓發紅，突然用后腦勺重重撞擊了他一下，她經過各種各樣的淬體，身體早就強大得不像話了，這一撞，饒是誅顏都不得不捂著鼻子眉頭緊鎖。

姬無雙回眸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我又不是什么脆弱的泥娃娃。”

就算姬無雙上一世是被改造出來的、不應該存在的存在，那又如何？

她現在根本不介意。

不，又或者說，從前的她也不介意。

若是介意，她就不會接納人造“遺族”，無論是從天魔界中救出來的遺族，還是在霧星斗獸場里救出來的遺族，她都一視同仁。

她從來不懼怕。

她也不會退縮。

姬無雙握緊蒙鴻，再次一把扣住了老嫗的喉嚨，道：“我不在意我是誰，我只要我的仇人死，那鍛造天道鎖的人在哪？你若是不說，我就把你整個媧皇傳承都砍得稀巴爛……哦不對，什么媧皇傳承，我并未從里這里感應到一絲一毫的媧皇氣息，你們……該不是被媧皇所遺棄了，卻死死抱著過往的榮光，以為這樣就能重回巔峰，重塑榮耀吧？嗯？”

老嫗原本枯槁的眼瞳顫了顫，本來如同死水一樣的眼底，終于漾起了一絲怒意。

“你、胡亂語……”

“哈哈哈哈。”姬無雙唇角冷冷一勾，“這么說……我說對了？你們真的被自己的神明遺棄了？你們做了什么褻瀆之事？竟然被媧皇遺棄……我想想，是你們的貪婪和欲望太丑陋了，是你們想要把控權力的模樣太猙獰了，所以你們的神明舍棄了你們……對嗎？”

“住嘴！”

“住嘴！”

“你住嘴！！！”

老嫗終于開始反擊，只是她的攻擊對姬無雙而根本不痛不癢。

她就像是一只狼狽的、蒼老的野狗，沒有了牙齒，只能可憐巴巴地掙扎……

姬無雙嘲諷一笑，突然拖著老嫗朝大殿后方走去。

老嫗竭力掙扎，卻毫無作用。

方才姬無雙的劍氣觸碰到了后方的禁制，連她的劍都無法砍穿的禁制，里面一定有著媧皇殿的秘密。

她大步朝后方走去，四周的長老們不斷發出刺耳的警告。

“螻蟻……螻蟻……你沒資格靠近我們的圣地！！！”

“停下！停下！！！”

“小螻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