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具工坊剛劃好地,地基還沒開始挖,他就已經逢人便炫耀,走路都帶風。
尤其愛溜達到磚廠附近,離著老遠就扯開嗓子喊:“大山啊!我兒!這批紅磚燒出來,記得先緊著爹的工坊拉啊!爹等著起墻呢!”
正在磚窯忙得灰頭土臉的沈大山,聽到這魔音灌耳,恨不得把耳朵塞起來,只能無奈地高聲應著:“知道了爹!您快回去吧,這兒灰大!”
沈父才不管,背著手,心滿意足地又去木料場視察去了,已經開始琢磨著用什么木料打家具又結實又好看。
然而,沈父這工坊的風頭還沒出兩天,又一個人風風火火地把沈桃桃堵在了鐵匠鋪門口。
是萬杏兒。
她穿著一身利落的短打,頭發挽成髻,插著一根磨得锃亮的鐵簪子,身上還帶著點牲口棚特有的氣息,眼神里是不輸男子的彪悍。
“桃桃!”萬杏兒聲音洪亮,一把拉住正要進鐵匠鋪的沈桃桃,“你給你爹批了地弄家具工坊,也得給我批一塊!”
沈桃桃一愣:“杏兒姐?你也要地?你要地干嘛?”她實在想不出萬杏兒和木工活有什么聯系。
萬杏兒不跟她繼續說,而是拉著她就去了自己家的木屋。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一陣陣細微又密集的“嘰嘰嘰”聲,像是無數個小絨球在同時叫喚。
“這是……”沈桃桃有些疑惑,這聲音可比平時聽到的雞叫要稚嫩得多。
萬杏兒臉上露出一個神秘又得意的笑容,一把推開木門:“桃桃,你進來看看!”
門一開,一股干草的味道撲面而來。
沈桃桃邁步進去,只一眼,就驚得目瞪口呆,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這哪里還像個住人的木屋?分明就是個大型孵蛋現場兼育雛室。
只見屋里那張最大的火炕上,密密麻麻,整整齊齊地鋪滿了深淺不一的野雞蛋。
有的潔白,有的帶著淡褐色的斑點。萬母正佝僂著腰,手里拿著個小鐵鉤,極其小心地撥弄著炕洞里的柴火,控制著火力,確保炕面溫度恒定。
萬父則幾乎把臉貼到了炕上,屏息凝神地逐一檢查著那些寶貝雞蛋。
他手指粗糙,動作卻輕柔得不可思議,時不時極輕地拿起一個蛋,對著窗戶的光亮仔細照看,或是貼到耳邊聽聽動靜。
偶爾看到一個蛋殼上出現細微的裂紋,里面傳來輕微的啄擊聲,他便立刻小心翼翼地將那枚蛋挪到炕沿邊一個鋪著柔軟干草的籃子里,嘴里還念念有詞:“哎呦,小祖宗,慢點兒,別著急……”
而地上,更是熱鬧非凡。
好幾個墊著厚厚干草的籮筐里,擠滿了毛茸茸,鵝黃色的小雞崽。
它們一個個像會動的毛絨球,跌跌撞撞地走著,發出清脆悅耳的“嘰嘰”聲,有的在低頭啄食撒在地上的小米粒,有的擠在一起取暖打盹,還有膽大地試圖往筐外跳……放眼望去,怕是有好幾十只。
整個屋子充滿了勃勃生機,但也……著實有些無處下腳。
“這……萬叔,萬嬸……你們這是……”沈桃桃好不容易合上驚訝的嘴,說話都有些結巴。
萬父這才發現沈桃桃來了,連忙直起身,臉上帶著憨厚又自豪的笑容,“沈姑娘來了,快瞧瞧,這批蛋爭氣,出得挺好!”
萬母也停下添柴的動作,笑著解釋:“杏兒弄回來的野雞蛋多,光靠母雞抱窩孵不過來,俺就想著,咱這人睡的炕,溫度穩當,拿來試試孵蛋,沒想到還真成。就是得小心看著火,不能太熱,也不能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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