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手,不是去抓圖紙,也不是去指她說的位置,而是帶著一股蠻橫的力道,一把攥住了沈桃桃那只還在圖紙上比劃的手。
    “啊!”沈桃桃猝不及防,被他滾燙的大手攥得生疼,驚呼一聲。
    謝云景自己也愣住了。
    他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這樣的動作。掌心下是她纖細的手指,皮膚細膩溫涼。
    她的脈搏在他的指腹下急促地跳動。
    那觸感像電流,瞬間擊穿了他混亂的思緒,他像被燙到一樣,猛地松開手。
    沈桃桃揉著被捏疼的手腕,柳眉倒豎,又驚又怒:“謝云景,你發什么瘋?圖紙不看,捏我手干嘛!”
    謝云景被她吼得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桌案上,震得油燈都晃了晃。
    他臉上血色褪盡,又迅速涌上更深的紅,眼神慌亂地四處游移,不敢再看她。
    巨大的窘迫和一種被自己蠢到的羞憤感,如同海嘯般將他淹沒。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像是堵了一團滾燙的棉花,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沈桃桃看著他這副活像被捉奸在床、又羞又臊、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的狼狽樣,再聯想到他剛才莫名其妙地瘋狂做俯臥撐,還有那桶熱氣騰騰的洗澡水……
    一個極其荒謬、卻又無比清晰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了她遲鈍的神經。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抬起那只被捏過的手腕,指尖顫抖地指向謝云景,又指了指那桶還在冒熱氣的洗澡水,最后指向地上那攤被汗水洇濕的深色印記……
    “你……你你你……”她結結巴巴,聲音都變了調,像是發現了什么驚天大秘密,“謝云景!你該不會……該不會以為我今晚來……是……是……”
    后面那幾個字,她實在羞于啟齒,憋得臉都紅了,只能用手胡亂地比劃著,眼神里充滿了震驚和一種“你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的匪夷所思。
    轟!
    謝云景只覺得腦子里最后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
    沈桃桃那副“你居然有這種齷齪想法”的震驚表情,像一個巨大的巴掌,狠狠扇在了他臉上。
    一股巨大的羞恥感混合著滔天的怒火,沖破了他的理智。
    他背過身,一拳拳狠狠砸在堅硬的石墻上。
    “砰!砰砰……”
    沉悶的巨響震得屋頂的灰塵簌簌落下。
    他背對著沈桃桃,寬闊的肩膀劇烈地起伏著,緊握的拳頭上,指關節處瞬間破皮,滲出了殷紅的血珠,混著墻上的灰土,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沈桃桃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暴力舉動嚇得噤了聲,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她看著那個背對著她、渾身散發著暴戾氣息的高大背影,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種名為“危險”的寒意。
    過了許久,久到沈桃桃幾乎以為他要把那堵墻砸穿。
    謝云景才極其僵硬地轉回身。他臉上所有的血色都褪盡了,只剩下一種死灰般的蒼白。
    額角的汗水和墻灰混在一起,狼狽不堪。
    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里,翻涌的激烈情緒被強行壓了下去,只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疲憊和冰冷。
    他看也沒看沈桃桃,目光空洞地落在桌案上那卷攤開的圖紙上,聲音如同死水,沒有任何起伏,“……圖紙……很好。”
    他頓了頓,咬了咬牙,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擠出后半句,聲音輕得像嘆息,卻砸在沈桃桃心上:“活動中心……加。”
    說完,他不再停留,甚至不再看沈桃桃一眼,拖著那具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的身軀,一步一步走出房門。
    玄色的背影在昏黃的燈光下,拉出一道孤寂而壓抑的長影。
    沈桃桃一個人,站在暖意融融卻死寂一片的屋子里,看著地上那攤被汗水浸透的深色印記,看著那桶漸漸涼下去的熱水,看著桌案上那卷被鮮血洇濕了邊角的圖紙,還有那支滾落在角落里的筆。
    她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撿起那支炭筆。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粗糙的筆桿,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他掌心滾燙的余溫。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酸澀、茫然、還有一絲后知后覺的……懊悔,悄然爬上心頭。
    她猛地躥起來,推開門,大聲喊:“謝云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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