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重歸安靜,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鳴和輪胎摩擦路面的沙沙聲。
車子行至山腳岔路口。
一個向左通往縣城。
一個向右延伸向鄰縣。
打頭那輛載著佛協人員的車率先亮起右轉向燈,沉穩地拐了過去,緊隨的程。”
“相關的簡報會按他們的系統走,各叢林寺廟,很快都會收到消息。”
“我指社會面上的宣傳,江書記。”王濤連忙側身,語氣越發恭順謙卑,“需要覆蓋更大的范圍嗎?”
江昭寧稍稍側過臉,視線越過椅背,精準地落在副駕駛位置上那位剛才僧會時一直安靜記錄、肩頭別著小小統戰部徽章的年輕干事身上。
“小周,”他點名道,“這個面向社會面的報道,就交給你們統戰部來落實。”
“把握好基調。”
前排的周干事聞聲立刻挺直了背,迅速轉過頭來,臉上帶著被委以重任的鄭重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是!江書記您放心!”
“現場的重要環節我都抓拍了照片,清晰得很!”
“通訊稿我一定用心打磨。”
“盡快拿出初稿請您審閱!”他的語速比平時快了幾分,手指下意識地碰了碰掛在胸前的相機。
“嗯。”江昭寧從鼻腔里發出一聲短促而滿意的回應,微微頷首,算是認可。
“不過,這初稿審閱由你們部長把關就行了,他更知道掌握分寸。”
“是!”
江昭寧重新靠回柔軟的真皮座椅,閉上了眼睛,仿佛在短暫的行程中小憩。
車內徹底安靜下來,只有窗外景物飛逝的模糊光影,在他緊閉的眼瞼上投下明明滅滅的痕跡。
那沉靜的面容下,無人知曉的思緒正如車外暮色般洶涌——新方丈的蒲團是坐穩了,可那被擠下蓮臺的舊日監院東妙,此刻又在哪個陰暗角落,如何盤算著他那條注定越走越窄的絕路?
清涼寺的香火鼎盛背后,那被掏空的寺產資金早已是懸在頭頂的利劍。
黑色的轎車如同箭矢。
引擎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驟然加速,風馳電掣般將盤山公路遠遠甩在身后,直刺向縣城心臟。
車子穩穩駛入縣委縣府機關大院時,天已快正午12點了。
高聳的辦公樓里,幾株高大的玉蘭樹,在秋風中投下搖曳不定的影子。
江昭寧推開車門,一股微涼的、帶著城市塵埃氣息的風撲面而來。
他腳步徑直穿過空曠的院落,皮鞋叩擊水泥地面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
上樓梯,拐彎,長長的走廊里回蕩著他一個人的足音。
推開那扇熟悉的、掛著“書記辦公室”門牌的木門。
他反手帶上,將外界的聲響隔絕。
辦公室內有些昏暗,他沒有開頂燈,只擰亮了桌上一盞老式的綠罩臺燈。
昏黃而集中的光線立刻在桌面上投下一個溫暖的光圈,將他上半身籠罩其中障。
他伸手拿起那部紅色的內部專線電話,聽筒貼在耳邊,手指熟練地撥下喬國良的短號。
聽筒里只響了一聲便被迅速接起,傳來喬國良那慣有的、帶著點沙啞卻中氣十足的聲音:“江書記!您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