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不高,卻層層遞進,蘊含著不容置疑的決心,“用80塊錢就把人攔在外面?”
他的語氣猛地一沉,帶著鋒利無比的切割感,“那我們是什么?”
“這道門,”他停頓了極其短暫的一瞬,積蓄的力量如山洪暴發前的靜默,“這道門檻,砸了!也必須砸!”
最后一個“砸”字,如同金屬重錘,狠狠撞擊在死寂的空氣里,余音在厚重的墻壁間嗡嗡回蕩。
林方政猛地閉上眼睛,身體重重搖晃了一下,像是失去了最后支撐的力量,差點摔倒,本能地伸手死死抓住了冰涼光滑的紅木桌沿。
指尖傳來的堅硬觸感和絕望冰冷的寒意,讓他絕望地喘不過氣來。
“可是……”他用盡全身力氣試圖找到最后一塊浮木,聲音嘶啞得像破舊的風箱,“降多少?”
“風險…穩定風險…還有廟里那幫…”他語無倫次,額頭上是細密的冷汗。
江昭寧的身體微微后靠。
他深邃的目光銳利如針,穿透林方政強撐起的殘破防線,無聲地刺入他的眼底深處。
“降多少?”聲音恢復了絕對的平靜,像海嘯過后的海面,底下是更令人心悸的冷淵,“原來的門票是多少?”
林方政像被抽走了骨頭,只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絕望而渾濁的喘息:“3……35元…”
“就照此執行!35元!”江昭寧的聲音斬釘截鐵,像一柄寒光閃閃的鍘刀落下,瞬間截斷了任何企圖纏繞的藤蔓。
江昭寧那番關于“門檻”與“初心”的沉痛叩問,像一塊巨石投入林方政的心湖,激起的不僅是漣漪,更是洶涌的波濤。
他并非不懂民生疾苦,只是坐在這個位置上,被機構運轉的龐大慣性、被預算報表上冰冷的赤字、被各方伸手要錢的現實壓力層層包裹,視野和思維難免被局限在“如何搞到更多錢”這個單一維度上。
林方政臉上難以掩飾的沮喪和深思,被江昭寧敏銳地捕捉到了。
江昭寧知道僅僅指出問題是不夠的,必須給這位陷入思維困境的下屬指明一條可行的、甚至是更具戰略眼光的光明大道。
“方政同志,”江昭寧的聲音恢復了沉穩,帶著一種循循善誘的智者風范,“我知道你肩上擔子重,顧慮多。”
“但做決策,不能只盯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更不能被暫時的困難捆住手腳。”
“我們得跳出文旅局這個小圈子,站在整個東山發展的大棋盤上來思考問題。”
他微微前傾身體,拋出了一個看似與眼前寺廟門票毫不相干,實則直指核心經濟規律的問題:“自由貿易的理論,你肯定清楚吧?”
林方政被這突如其來的轉向問得一愣。
他隨即謹慎地點頭:“懂點兒!大學學過經濟學原理,亞當·斯密、大衛·李嘉圖那些經典理論。”
“好!”江昭寧眼中閃過一絲贊許,“那我們不妨用歷史的鏡子照一照現實。”
“17世紀,英國、西班牙、荷蘭這些海上強國為什么爭得你死我活?”
“表面看是爭奪殖民地、爭奪金銀財寶,是赤裸裸的武力擴張和海上霸權爭奪。”
“但深層次看,他們爭的是什么?”
“爭的是貿易路線!爭的是市場壟斷權!”
“西班牙靠著美洲白銀建立了龐大的帝國,荷蘭靠著東印度公司壟斷了香料貿易。”
“他們都奉行重商主義,筑起高高的貿易壁壘,恨不得把全世界的錢都裝進自己的口袋。”
他停頓了一下,讓林方政消化這個歷史背景,然后話鋒陡然一轉:“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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