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空氣完全凝滯,如同膠質。
江昭寧靠回椅背,臉上浮起一絲極淡、卻讓人莫名感到刺骨的玩味笑意。
他沒有立刻看劉世廷,視線反而像審視一件物品般在那份被單獨放在桌角的舉報材料上停頓了一瞬,那目光如同刀鋒刮過紙面。
旋即,他才慢慢抬眼,直視向坐在斜對面的劉世廷,眼神沉靜深邃:“好,那按你意思,既然連集體企業都算不上,那它算是什么?私營企業?是私人財產?”
他略略停頓一下,不等對方反應,語速不快,卻帶著一種剖析的邏輯力量:“是那東妙和尚名下的私產?”
“不,不!”劉世廷語無倫次。
江昭寧的聲音并不高亢,但字字清晰,釘在冰冷的空氣里:“既然不是個人私有財產,那它是什么?”
“它就是由信眾供養、由僧團修持、依法登記成立的宗教活動場所!”
“它就處在我們黨和政府的依法管理范疇之內!”
“既然不是私企,更非任何個人私產,”江昭寧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剖析事理的清晰邏輯,“那么,當寺廟內部管理混亂、賬目不清,其自身力量已無法厘清內部積弊時,我們宗教事務管理部門的監督職能體現在哪里?”
“難道要坐視不管,任由其內部繼續混亂下去?監督權形同虛設?”他環視全場,每一個字都敲在眾人心頭。
他的身體微微前傾,眼神鎖定劉世廷那已顯得有些僵硬的臉,目光沉沉如淵:“監督,是體現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放羊吃草?”
“還是體現在按照條例規定,依法審計監督、查明真相?”
反問擲地有聲!
每一個字都如同無形的鑿子,在劉世廷以及所有心存疑慮者構建的壁壘上鑿出清晰的裂縫。
劉世廷下意識地張了張嘴,喉嚨里堵著千萬語,卻硬是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的臉色一陣紅白交替,顯出幾分尷尬的頹然。
緊接著,江昭寧右手拿起一直放在手邊的一份文件。
手腕一揚,那份印著省里紅色抬頭的文件被不輕不重地“啪”一聲甩在光滑的紅木會議桌中央。
紙張滑行了一段距離,恰好停在幾位常委面前。
“這是省里剛下發的《關于進一步規范和加強宗教活動場所財務監督管理的指導意見》,”江昭寧的聲音沉穩有力,手指在那份文件上點了點,“白紙黑字,明確授權宗教事務管理部門要進一步加強對宗教活動場所的財務管理進行必要的監督檢查和審計。”
“這就是我們此次行動最堅實的法理依據!”
“至于暫停東妙職權,”江昭寧的語調平穩下來,但其中的邏輯鏈條卻更加堅硬冰冷,“這僅僅是審查工作的客觀程序需要!”
“這是為了確保審查工作能夠不受干擾地順利進行。”
“非常時期的必要措施,完全是為了查清問題的方便。”
他身體略后靠,目光轉向其他常委,仿佛對所有人解釋,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口吻:“再說到請省佛協派大德高僧來接管寺務,”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一叩,“這不是我擅作主張!”
江昭寧的語氣稍稍放緩,帶上了一絲不容辯駁的合理性,“各位應該都知道,清涼寺方丈之位已經懸空四年之久!”
“群龍無首,管理焉能有序?”
“人心渙散,事務一團亂麻。”
“我們提出這個建議,正是為了幫助清涼寺恢復正常的宗教秩序和內部管理,避免因長期無主而導致的混亂。”
“名不正則不順,讓一個代理監院長期‘暫攝’,這本身就極易引起僧眾的不滿和內部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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