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始終不曾動過一下,且沉默許久的蕭東霆驟然暴起,用力揪著江映玉的衣領,手臂因暴怒而劇烈顫抖。
冰冷的月光將他的臉照得慘白,河風刮過耳畔,卻刮不走江映玉那尖利嗓音說出的齷齪字句。
每一個詞都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進他耳膜。
蕭南淮脫力踉蹌,險些直接栽進河里,幸好陸未吟將他往后拽了兩步。
他回頭望著江映玉,望著他的母親,竟陌生得像是個從來不曾認識過的人。
江映玉仰起一張脂粉狼藉的臉望著蕭東霆,先是渾身一僵,隨即竟低笑起來,任由揪緊的衣領勒得脖頸生疼。
“沒聽明白嗎?是我在老太君生辰宴上給你父親下了藥,所以他才會被人看到和姐姐抱在一起,如若不然……”
江映玉扭頭望向陸未吟,語氣戲謔,“如若不然,她就是侯府小姐了,哪里還有你?所以你應該感謝我呀,要不是我——啊!”
蕭東霆再也聽不下去,將人狠狠摜到地上,揚起的拳頭捏得格格作響。
衛時月緊緊抱住丈夫的手,一來防止他沖動行事,二來也給予一些支撐和安撫。
到這時候,已經無需再用蕭南淮當餌了,陸未吟松開他,任呼嘯的風將裙裾吹得獵獵作響。
望著水中破碎的月影,仿佛看到了母親曾經美好的姻緣被人輕賤的碾碎。
齒尖咬破唇內軟肉,溢出絲絲縷縷的腥甜,喉嚨艱難滾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響,只余下一口喘息卡在那里,上不來也下不去。
原來是她!
是她在老太君的生辰宴上給永昌侯下藥,結果陰差陽錯害了姐姐江映珠。
所以母親明明特意回京道賀,老太君悉心準備的衣裳最終卻沒能送出去。
所以永昌侯府突然和長毅伯爵府結了親,兩家卻少有來往。
都是因為江映玉!
因她一人私念,害得三個人走上錯位的人生。
撤了禁錮,蕭南淮下意識往前一步,又猛得頓住。
周遭一切聲響與光影都急速褪去,唯剩記憶中那張溫柔含笑的臉,與方才聽聞的樁樁件件,在腦海中瘋狂撕扯。
渙散的目光投向江映玉,他張嘴想說點什么,又恍然意識到此刻不管說什么都是徒勞,最終只是低下頭,任兩行滾燙的淚無聲淌過蒼白的臉頰。
江映玉癱坐在地上,目光掃過眼前一張張或怒或恨的面孔,眼底燃著一種瀕死的瘋狂。
仰頭望著月亮,唇角扭曲的揚起,“那天晚上,也是這么亮的月亮……”
伯爵府失勢,長毅伯想借永昌侯府東山再起,知道蕭盛元和蘇大將軍之女彼此有意,便打算在生辰宴上捷足先登,把事情坐實。
家里兩個女兒,大的溫婉大方,又與老太君投緣,自是由她嫁入侯府最為合適。
可偏偏這是個不聽話的,盡管傾慕蕭盛元,卻不愿意行此下作之事。
她不愿意,但江映玉愿意啊!
先當世子夫人,再當侯夫人,以伯爵府當時的處境,這是磕破頭也求不來的好姻緣。
然而老爺子卻不同意,說她性子內斂怯懦,鎮不住侯府那么大個后宅,于是給了藥,讓她伺機下到姐姐和蕭盛元的酒里。
憑什么?她憑什么要給別人做嫁衣?
同是江家的女兒,這永昌侯府的世子夫人,姐姐做得,她也做得。
于是她只下到蕭盛元的酒里,打算等藥效發作,自己再伺機而動。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藥給少了,直至散席,蕭盛元都還算清醒。
她以為成不了事,負氣沒去跟老太君告辭,徑自回了車上,久等不見人來,又進府去看,卻不知道是哪里出了變故,蕭盛元竟和姐姐抱在一起,還被蕭家一位族老給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