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侯在蘇婧嫁進來之前,同她說起家里人,簡單提過兩句蕭東霆蕭南淮兄弟倆之間的舊事。
說是有一年,恰是侯府先夫人江氏的忌日,染了風寒在屋里養病的蕭南淮也不知是病糊涂了還是鬼迷著了,忽然跑進祠堂,將江氏的牌位拿下來摔到地上,剛好被去祠堂給亡母守祭的蕭東霆撞見。
等大人聽到動靜趕過去,只看到蕭東霆雙手提著供奉在祠堂的太祖皇帝所賜節鉞劍愣在一旁,蕭南淮渾身是血的在地上打滾。
“聽侯爺說,當時他們一個十歲,一個七歲。”蘇婧輕拍女兒肩膀,語氣如常。
“男孩子鬧急眼了,又不懂事,下手沒個輕重,沒什么稀奇。親兄弟,也不至于因為這點陳年舊事就一直耿耿于懷,放心吧。”
琉璃燈的光照著蘇婧臉上的豁達,雙眼明亮,只在垂眸的瞬間掠過一絲深沉,又在抬眼時悉數隱去。
“母親放心,我就是好奇,隨口一問。”陸未吟將頭靠在母親肩上,目光隨意垂落。
在亡母忌日上,七歲的孩子突然跑到祠堂損壞母親牌位,要說背后沒點緣由,陸未吟是不信的。
而且她覺得,母親很可能知曉內情,但是不便讓她知道。
不說就不說吧,反正事不關己,比起這個,她倒是更加驚訝蕭氏一族祖蔭之深。
祠堂里居然供著太祖皇帝所賜的節鉞劍。
節鉞劍又稱天子劍,也不知道當初蕭家老祖宗立下了多大的功績,才能得到如此至高無上的恩賞。
母女倆說著話,采香來報,永昌侯來了。
倆人去到外間,永昌侯先是詢問陸未吟可有受傷,而后告知京兆府已經查明,這是一起因架子沒搭結實引發的意外,攤主以及負責該區域的監造皆已下獄,將按律問責。
黑眸深沉,陸未吟面上不顯,心里卻有了計較。
意外?她可不這么覺得。
繼女院中,永昌侯不便久留,談完正事便攜夫人離開。
陸未吟正打算交代采香去辦點事,后窗傳來節奏熟悉的叩響。
清冷如玉的面容上,前一刻還沉著萬般思量的眼底好似春冰乍裂,漾開一池瀲滟的星光。
屏退屋里的人,關門熄燈支窗,夜風送入一陣淺淡的酒氣,之后才有身影自暗處顯現。
軒轅璟已經換下吉服,挺拔身姿束在暗紋墨衣之下,皓月當空,將清俊的臉照成朦朧的冷白。
“傷著了嗎?”他壓低聲音問。
手抬起來,下意識想去抓陸未吟搭在窗欞上的指尖,最后又旁落,在窗欞搭了一下便垂下去,于袖中微微蜷握。
原打算明日約她在九荑居相見,誰料回府后聽說了燈架倒塌一事,盡管知道她無礙,但是總要親眼見見才放心。
“我沒事,就是二公子傷了胳膊。”陸未吟搖頭,接著道:“你既來了,便叫人盯一下那個攤主。方才侯爺過來,說京兆府查明是意外,我覺得不是。”
御街的攤子不是隨隨便便搭的,而是有數名監造分區域管理,搭好后還會進行檢查。
燈架四根柱子,頂上沒撐穩塌下一角尚且可以理解,可四根柱子一起倒,整個架子往下砸,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那個攤主的反應也有點怪。
哭得很慘很大聲,大腿估計都拍腫了,但是總給人一種用力過猛的感覺。
出了這么大的事,損燈折銀不說,還傷了人,得問罪,臉上卻只有傷心,瞧不出半點慌張。
軒轅璟嚴肅起來,“沖你來的?”
陸未吟蹙眉想了想,“好像也不是。若是沖我來的,圖什么呢?”
即便她被壓在下頭,無外乎也就是跟蕭南淮一樣受點傷,又要不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