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
“此事,因你而起。”周皇的聲音,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朕想聽聽,你覺得,該當如何處置?”
此一出,全場皆驚!
天子,竟然要將此案的最終決斷,當著天下士子的面,交到這個年僅十六的少年手中?!
這是何等潑天的恩寵?!
秦汝貞那顆磕在地上的頭顱,猛地一顫!
秦修遠等人,更是臉色煞白!
林昭抬頭,和周皇對視了一眼。
他深吸一口氣,對著周皇一揖,旋即轉身望向癱軟在地的王希孟。
望著他絕望的眼神,再望向跪在地上的秦汝貞,掃過那些噤若寒蟬的秦黨官員。
最后,他的目光看向了下方數千舉子。
一時間,他竟有些心神激蕩。
該他落子了。
他閉上眼,一瞬間,整個大周天下,仿佛都化作了一方縱橫十九道巨大的棋盤,呈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棋盤的一側,是權傾朝野、厚重如山、經營了幾十載的秦汝貞。
另一側,便是孤身入局、步步為營的自己。
而周皇,則端坐于高處,俯視著這盤棋局。
眼前這個癱軟在地的王希孟,不過是對方走出的一步俗手,是一枚看似兇狠、實則早已落入自己陷阱的棄子。
周皇剛剛那句話,便是將吃掉這枚棄子的權力,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是只求一時之快,吃掉眼前這枚棋子,獲得局部的勝利?
還是……
借著吃掉這枚棄子的機會,在左相這條幾乎盤踞了整個棋盤的黑龍身上,鑿出一個致命的缺口?
林昭的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弧度。
屠龍的機會,就在眼前。
他又豈有不成全之理?
他睜開眼,眼中所有的激蕩都已斂去,只剩下棋手落子前的、絕對的冷靜與自信。
“陛下。”
他的聲音,清朗而堅定,回蕩在死寂的廣場之上。
“王希孟,徇私舞弊,動搖國本,其罪當誅。”
“但,臣以為,”林昭話鋒一轉,“今日之禍,根源不在王希孟一人,而在我大周取士之制,已然積弊深重!若只殺一個王希孟,不過是斬草罷了,其根……依舊深植于朝堂之內!”
“殺他一人,不足以平民憤,更不足以儆效尤!”
此一出,秦汝貞那顆磕在地上的頭顱,猛地一顫!
周皇的眼中,則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那依愛卿之見,當如何?”
“臣,有三請!”
林昭扶著腰間玉帶,聲若雷霆!
“其一,臣請——廢黜原榜!”
“今科春闈,已然不公。若依原榜,則是清濁不分,魚目混珠,國之大不幸!臣懇請陛下,以今日復審之結果,重定金榜!還天下寒門一個公道!”
“好!”不等周皇開口,廣場之上的數千舉子,已然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喝彩!
“其二,臣請——嚴懲元兇!”
林昭的目光,如刀鋒般,落在了王希孟的身上。
“王希孟,身為罪魁,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臣請陛下,革其官職,奪其功名,抄沒其家產!將其……發配北境!”
“待到何時北境再無流民,他方可告老還鄉!”
這番話,比直接殺了王希孟,還要狠上百倍!
對于王希孟這等自視甚高的文人而,奪其功名,毀其清譽,讓他從云端跌落泥潭,無異于世間最殘酷的刑罰!
王希孟聞,渾身劇烈一顫,竟是兩眼一翻,再次暈死了過去。
然而,林昭的目光,卻絲毫沒在他身上停留,而是望向了那個跪在地上的,權傾朝野的老者!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們知道,真正的殺招,現在才來!
“其三,”林昭的聲音,在此刻變得冰冷刺骨,“臣請陛下——肅清科場!”
“為杜絕后患,臣懇請陛下下旨!”
“今科金榜前三百名中,凡復審與初審名次相差巨大者,其座師、房師、同年、同鄉,三年之內,皆不得參與任何一級科舉之閱卷與監察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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