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孟的臉上,立刻露出了一絲不屑。
“回相爺,學生當時看得真切。”
“那人,不過是一個衣著寒酸、連件像樣的儒衫都穿不起的窮酸小子罷了!”
“窮酸小子……”
秦汝貞咀嚼著這四個字,那雙渾濁的老眼陡然睜開,閃過一道令人心悸的精光!
就是他了!
“查出那人的姓名,籍貫,住址。”
“尋個機靈點的人,把那份假的試題送到他的手里。”
說到這里,秦汝貞頓了頓,嘴角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然后,讓他相信,這份假試題,是林昭給的。”
王希孟一愣,隨后悚然而驚!
一股寒意從背脊爬了上來。
一旁的秦修遠也是臉色劇變,下意識的深吸了一口氣。
只有英國公魏淵還有些茫然,沒有明白幾人的意思。
秦修遠見狀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便提點了幾句。
“父親大人的此計,可謂大巧不工!”
“那舉子不過一介寒門,見識淺薄。”
“驟然得到林昭這個他眼中偶像,恩師暗中送來的考題,必然如獲至寶,深信不疑!”
“如此一來,他必然會將所有的心力都用在這份假題之上,日夜攻讀!”
“等到真正開考之日,見到真正的題目,必然方寸大亂,心神動搖!”
“十年寒窗苦讀,一朝盡毀!”
英國公魏淵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明白了。
但眼中還是有些疑惑,于是他又問道:““可那是假題啊,他到時候名落孫山,又能如何?林昭最多也就落個識人不明的笑柄罷了。”
“糊涂!”秦修遠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父親大人設下的局,又豈會如此簡單?!”
“關鍵,不在于他名落孫山。”
“而在于,要讓借著他這個名落孫山,來讓林昭身敗名裂!”
“十年寒窗,一朝盡毀,誰能接受的了?!”
“那舉子考場之上必定有異,如此一來,便可順理成章,讓官差搜查其住宿的客棧,找出那份帶有林昭標記的假試題。”
“再加上他自以為被林昭所害,多半要怨極生恨,反咬林昭一口。”
“屆時人證物證俱在!”
“泄題舞弊,構陷考生,變成了鐵案!”
“他林昭身為監察春闈的欽差,卻知法犯法,泄露考題!這頂帽子扣下來,便是欺君罔上,動搖國本的大罪!”
“屆時,他百口莫辯,聲名掃地!之前在北境積累的所謂青天之名,頃刻間便會化為泡影!一個包庇門生、操縱科舉的文匪,天下士子人人得而誅之!”
“妙!實在是妙啊!”魏淵激動的滿臉通紅,連聲贊嘆,“相爺運籌帷幄,拍馬難及!”
然而,秦汝貞卻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
他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氣,那雙渾濁的老眼掃過眾人,冷冷一笑。
“你們,還是只看到了其二。”
眾人皆是一愣。
只聽秦汝貞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內,幽幽響起:
“屆時,科場大亂,人心惶惶。陛下……親手提拔的能臣,卻成了動搖國本的罪魁禍首。”
“你們說,”他緩緩轉過頭,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的笑意,“這天下士子的心,是會向著一個舞弊的欽差,還是會向著一個臨危不亂、為國分憂、撥亂反正的……老臣?”
“到那時,老夫只需登高一呼,請旨重開恩科,親自主持。不僅能將林昭一黨徹底肅清,更能將天下士子的心,牢牢地握在手中。”
“此消彼長之下,陛下……也就該明白,這大周的朝堂,究竟是誰,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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