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變得更加圓融,更具平衡感,顯示出組織部門通盤考慮的思維慣性:
    “但是,李書記,話又說回來,”關柏的目光變得更加深邃,似乎在回顧一段漫長的時光,“我們看待一個干部,特別是像王海峰這樣在紀檢戰線工作了幾十年的老同志,不能僅僅……”
    “或者說,不能完全只看一時一地一崗上的表現。”
    “尤其是不能只看他面臨最大挑戰、最大阻力的那段表現。”
    “要用歷史的、辯證的、發展的眼光來看待。”
    他刻意放緩了語速,字斟句酌:
    “王海峰同志,十八歲就進入紀委系統,從最基層的普通干事做起,寫材料、搞調查、做案卷,一步一個腳印。”
    “下過鄉鎮駐點,蹲過案子專班,管過信訪接待,也負責過宣教工作……可以說,他把整個青春和精力,都獻給了咱們的紀檢事業。”
    “這一路走來,沒有功勞,那也得有苦勞吧?”他看向李立鋒,眼神中帶著一種似乎希望喚起他某種理解的情緒。
    “幾十年的風風雨雨,他經手協助辦理的大小案子有多少?”
    “配合過省里市里多少次專項巡視督查工作?”
    “雖然可能沒有太多被大書特書、轟動全市的大案要案經辦經歷,但數十年的積累,他對地方紀檢工作的特點、難點、程序,對基層情況的熟悉程度,尤其是對處理那些看似微小實則牽涉民生、易引發群體矛盾的基層矛盾的經驗,是非常寶貴的。”
    “這不是剛上來一兩年的年輕干部能夠輕易具備的。”關柏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對“資歷”的強調。
    他繼續深入“苦勞”論的核心:
    “更為重要的是,組織培養一個像他這樣能在縣處級關鍵崗位任職的干部,是不容易的。”
    “投入的時間、精力、培訓資源都不計其數。”
    “他是組織悉心培養起來的‘子弟兵’。”關柏加重了這個特殊稱謂的分量。“對待這樣的干部,當他在某個位置上,尤其是在客觀環境特別困難、積弊特別深重的情況下,未能完全達到預期,甚至表現出一些不適應時,我們首要考慮的,是不是就該是一棍子打死、徹底否定、簡單粗暴地撤職換人?”
    他自問自答,答案顯然是傾向于否定:
    “當然不能這樣草率。”
    “我們還是要尊重歷史,尊重現實,要講政策、講關懷、講引導。”
    “要考慮到他幾十年的歷史貢獻和積累下來的實際工作經驗,更要考慮到他作為一個老黨員、老干部,其主觀上是否有懈怠?”
    “其能力瓶頸是否可以通過調崗輪崗來緩解?”
    “以及——至關重要的是,”關柏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談論敏感問題的慎重,“他掌握的信息,他所處的網絡。”
    “您想,王海峰在東山,從基層干起,盤踞多年啊!他在紀委書記的位置上,雖說是……”
    “嗯,我們客觀評價,在查處關鍵問題線索上過于求穩,甚至有些‘捂蓋子’、‘和稀泥’,明哲保身的意味很明顯,但在編織關系網、經營人情方面,可是一把實實在在的好手!”
    “這么多年,上上下下,他提拔過多少人?幫過人多少忙?有多少門生故舊、同僚舊部?盤根錯節,深著呢!”
    關柏的聲音刻意壓低了,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憂慮:“假如啊,組織上真按您的想法——我理解您堅持原則的立場——直接給他個處分或者強令他退居二線,或者僅僅平調到一個權力邊-->>緣的冷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