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區內的浮塵在光柱中歡快躍動,像是微小的精靈在慶祝新生。
小小的辦公室這一方天地,驟然被這縷意外造訪的、充滿活力的光明照亮,充滿了某種豁然開朗的意味。
李立鋒輕輕放下筆,筆尖與筆架接觸發出清脆的“咔噠”聲,在靜謐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他并沒有立刻將報告遞出去,而是身體微微后靠,凝視著批示欄里那四個還帶著濕潤墨痕的字——“同意調出”。
字跡瘦硬,筋骨分明,一如他此刻微蹙的眉頭。
目光從報告上移開,他抬眼望向窗外。
市紀委委大院綠化極好,窗外是幾株高大的香樟樹,枝葉繁茂,在初夏的風中輕輕搖曳,在地面上投下斑駁晃動的光影。
更遠處,是城市鱗次櫛比的樓宇,在淡藍色的天幕下勾勒出堅硬的天際線。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這些景物,投向了更遠的地方——那個叫做東山縣的縣城。
作為全市紀檢系統的掌舵人,李立鋒深知,東山縣的問題,癥結恐怕不僅僅在幾個科級干部身上。
更深層次的原因,與當地的政治生態、與縣一級紀檢機關本身履職不力有著莫大的關系。
想到這里,李立鋒收回目光,將桌面上墨跡已干的報告拿起來,遞給了關柏。
“關部長,報告我批了,按程序走就行。”李立鋒的聲音平穩,聽不出太多情緒。
關柏接過報告,快速掃了一眼批示,點了點頭:“好的,李書記,我們盡快落實。”
李立鋒卻沒有結束談話的意思,他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手指輕輕摩挲著,似乎在斟酌詞句。
辦公室內短暫的沉默,只聽得見窗外隱約傳來的蟬鳴。
李立鋒端起茶杯,裊裊熱氣氤氳著他緊鎖的眉頭。
他的目光并沒有停留在那紙報告上,而是越過文件,仿佛穿透時光,落在更遠的東山縣。
寧蔓芹是一把鋒利的快刀,這沒錯。但快刀要砍向荊棘叢,首先需要一片立足的實地,需要一個穩固的操刀平臺。
而東山縣紀委這個平臺本身,現在真的穩固嗎?
它在王海峰的執掌下,已經像一個生了銹、運轉不靈的機器了。
李立鋒緩緩放下茶杯,發出杯底與托盤輕碰的“嗒”一聲脆響。他抬起頭,銳利的目光像兩道探照燈,直直地打在關柏臉上。
他開口了,語氣刻意放得平淡,帶著一種“順便一提”的隨意,但其中蘊含的審視意味卻濃得化不開:
“關部長?”李立鋒用對方組織職務的頭銜稱呼,拉開一點公事公辦的距離感,更凸顯后面問題的嚴肅性,“趁著這個由頭,還有個情況,我想…順便問一下?”
關柏身體立刻微微前傾,雙手自然地交疊放在辦公桌邊沿,做出全神貫注、洗耳恭聽的姿態。
他的臉上依然是那副溫和沉穩的表情,看不出絲毫波瀾。
“您請問,李書記。”關柏的聲音平穩,帶著恰到好處的尊重和謙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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