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腦子里亂糟糟的,仿佛已經看見霞姐故意往他身上貼的模樣。
可目光掃過舞池地上那灘還沒擦凈的酒漬,岑家貝拄著拐杖的狠戾眼神又突然撞進腦海。
“怕什么?”他咬了咬牙,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搓了搓,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走廊的應急燈在頭頂閃著慘白的光,霞姐的高跟鞋聲“篤篤”地敲在水泥地上,像在給他的決心打拍子。
推開地下室鐵門時,鐵銹摩擦聲刺得人耳朵疼。
一股混合著橡膠和汗味的氣息涌了出來,比夜店的酒精味清爽得多。
霞姐按亮墻上的開關,三盞長條形燈管“滋啦”一聲亮起,照亮了滿墻的拳套和墻角堆著的護具,地面鋪著深綠色軟墊,邊緣已經磨得發毛。
“愣著干啥?”霞姐轉身脫了高跟鞋,赤腳踩在軟墊上,露出腳踝處精致的蝴蝶紋身,“換衣服啊,難不成穿著保安服打?”
她彎腰從鐵架上扯下件黑色運動背心,往肩上一搭,肌肉線條在燈光下繃出利落的弧度,哪里還有半分夜店老板娘的嬌俏。
溫羽凡喉結滾了滾,突然覺得剛才那點旖旎心思簡直是對眼前場景的褻瀆。
他抓過墻角的備用訓練服,指尖觸到布料的瞬間,終于找回了點實戰前的緊張感——七天后的賭斗,才是真正的硬仗。
地下室的白熾燈忽明忽暗,懸在頭頂的電線隨著氣流輕輕晃動,在水泥地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
墻角堆著半人高的廢棄酒箱,紙殼被潮氣浸得發皺,混著空氣中淡淡的霉味,成了這場對練的背景音。
霞姐換了身灰黑色的運動服,褲腳束在腳踝,露出線條利落的小腿肌肉。
方才在吧臺前晃悠的亮片和香水味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布料摩擦的輕響。
她站在軟墊邊緣,雙腳微分與肩同寬,膝蓋微屈時帶起一陣風,指尖在身側繃緊,指節泛出淡淡的白。
“好了,樓哥,我們開始吧。”
她的聲音比平時沉了半度,尾音里的川腔黏糊勁消失了,只剩下實打實的緊繃。
那雙總帶著鉤子的眼睛此刻瞇成兩道縫,目光像手術刀似的落在溫羽凡肩頭,連他繃帶下細微的肌肉顫動都沒放過。
方才的調笑、嬌嗔像被地下室的冷風卷走了,站在那里的仿佛不是“夜色”夜店那個踩著細高跟的老板娘,而是個浸淫武道多年的練家子,渾身上下透著“動真格”的氣場。
溫羽凡喉結滾了滾,后腰的舊傷在緊張中隱隱發緊。
他深吸一口氣,將橡膠棍隨手扔在旁邊的酒箱上,發出“咚”的悶響。
純棉
t恤被冷汗浸得貼在背上,他沉腰立馬,左手在前虛握,右手在后蓄力,正是龍吟拳的起手式。
繃帶在手腕上勒出紅痕,他卻像沒察覺似的,眼神死死鎖住霞姐的肩頸。
“那么,請賜教了。”
最后一個字落地的瞬間,溫羽凡的腳尖已經碾過軟墊,帶著布料摩擦的“沙沙”聲沖了出去。
他的速度比平時快了半分,大概是知道眼前這人不好惹,起手就沒留余地——右拳猛地向前搗出,拳風撕裂空氣,真帶出幾分龍吟般的呼嘯,連懸在頭頂的燈泡都跟著晃了晃。
幾乎是同一秒,霞姐動了。
她沒往后躲,反而借著溫羽凡前沖的力道,左腳像釘在地上似的穩住重心,右腿卻像條蓄勢的鞭子,以一個刁鉆的角度從身側甩了出來。
運動褲的褲腿被帶起的風撐得鼓起,在空中劃出一道殘影,快得讓人看不清軌跡,只聽見“咻”的一聲銳響,已經擦著溫羽凡的拳風掠了過去。
“好快!”溫羽凡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收拳回防。
可他的胳膊剛抬到胸前,后腰就傳來一陣鈍痛——霞姐的腳不知何時已經落了地,另一條腿卻像長了眼睛似的,從下往上撩了過來,精準地踢在他腰側。
那力道像是被小推車撞了一下,溫羽凡踉蹌著后退兩步,后背撞在酒箱上,發出“哐當”一聲。
他咬著牙沒吭聲,只覺得被踢中的地方像有團火在燒,順著骨頭縫往四肢竄。
“這才剛開始。”霞姐的聲音從對面傳來,她還保持著踢腿的姿勢,腳尖微微點地,眼里閃過一絲促狹,“武徒四階就這點能耐?”
溫羽凡沒接話,只是猛地吸氣,武徒四階的力量全部被調動出來。
他再次沖上去,這次換了擒龍爪的路數:
雙手成爪,指尖繃得像鋼針,左爪虛晃攻向霞姐面門,右爪卻借著身體轉動的力道,直取她下盤。
爪影在空中交錯,帶起細碎的氣流,刮得霞姐額前的碎發微微顫動。
可霞姐像是背后長了眼睛,身體突然向后折成個詭異的角度,腰肢軟得像沒有骨頭。
溫羽凡的爪尖擦著她的衣角掠過去,帶起的風掃過她的臉頰,而她的腿已經像彈簧似的彈了起來,膝蓋直奔溫羽凡的胸口。
“砰!”
這次溫羽凡反應快了些,雙臂交叉擋在胸前。
膝蓋撞在手臂上的瞬間,他感覺像是被重錘砸中,整條胳膊都麻了,內勁在經脈里亂撞,差點岔了氣。
他借著這股力道往后跳開,后背抵在冰冷的水泥墻上,才勉強穩住身形。
“你這爪法的變招不錯,可惜速度慢了半拍。”霞姐收回腿,站在原地活動了下腳踝,“再來。”
溫羽凡抹了把額頭的汗,汗水順著下頜線滴在
t恤上,暈開深色的印子。
他知道霞姐沒出全力——剛才那記膝蓋要是再往前半寸,他的肋骨怕是要斷兩根。
可就是這“留手”的力道,已經讓他吃了苦頭。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沖了上去。
這一次,龍吟拳的剛猛和擒龍爪的刁鉆被他揉在了一起。
拳頭帶起的風聲越來越響,有時是直拳搗向中路,有時突然變爪,扣向霞姐的手腕;
而霞姐的腿法也愈發凌厲,時而像鞭子似的橫抽,時而像長槍似的直踢,腳踝轉動時帶起的殘影,在燈光下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地下室里只剩下拳腳碰撞的悶響、呼吸的粗重聲,還有軟墊被踩出的“噗嗤”聲。
溫羽凡的胳膊、后背、大腿已經挨了七八下,每一下都像被燒紅的烙鐵燙過,疼得他牙床發酸。
但他沒停,反而越打越兇,眼神里的堅韌像被打磨的鐵器,越來越亮。
他開始學著預判霞姐的動作:
看她左肩微沉,就知道右腿要來了;
見她腳尖內扣,便提前側身躲開下盤的攻擊。
有好幾次,他的爪尖已經快要碰到霞姐的衣袖,卻總在最后一刻被她靈巧避開。
“有點意思。”霞姐踢中溫羽凡后背的腳頓了頓,眼里的贊賞藏不住了,“這就對了,把你跟人拼命的狠勁拿出來。”
溫羽凡悶哼一聲,借著這一腳的力道猛地轉身,右拳帶著內勁橫掃出去。
拳風擦過霞姐的耳邊,把她鬢角的碎發吹得豎了起來。
霞姐眼睛一亮,突然收了腿,雙手交叉擋在身前。
“砰!”
拳頭撞在手臂上的聲音比之前響亮了許多。
溫羽凡感覺自己的拳頭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力道被卸去了大半,而霞姐卻借著這股反作用力,身體像陀螺似的轉了半圈,一腳踢在他的大腿外側。
“嘶……”溫羽凡疼得倒吸一口冷氣,踉蹌著后退,卻死死盯著霞姐,眼里沒有退縮,只有興奮。
他知道,自己在進步。
霞姐看著他這副模樣,突然笑了,眼里的威嚴散去些,多了點真切的暖意:“休息五分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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