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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神武天下之睚眥 > 第39章 余家的末路

      第39章 余家的末路

      厚重的皮靴碾過地板的瞬間,整間書房仿佛都往下沉了沉,墻角那盆養了十年的文竹突然攔腰折斷,翠綠的枝葉撒了一地。

      陳伯卻紋絲不動,銀白的發絲在氣流里輕輕拂動,眼神比案頭的端硯還要堅硬。

      他年輕時在少林武僧處學過的鐵布衫功夫,此刻正隨著呼吸在經脈里緩緩流轉,皮肉下的筋骨發出細微的“咔咔”聲,像老樹的根須在土壤里蔓延。

      “你是有點本事。但只要老夫在,你就絕對辦不到。”

      他的聲音突然拔高,像寺廟里敲響的銅鐘,震得宮燈的流蘇劇烈晃動。

      最后那個“到”字落地時,他按在太師椅上的手猛地抬起,掌心向上翻出的瞬間,一股無形的氣浪從--&gt;&gt;袖中涌出,竟將案頭那方三斤重的端硯穩穩托了起來。

      熊千仇臉上的狂傲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他想起剛才那記偷襲的拳頭——本想借著破窗而入的慣性砸斷這老頭的脊椎,卻被對方輕飄飄一掌就卸去了七分力道,震得自己虎口發麻。此刻看著懸浮在半空的端硯,喉結不由自主地滾了滾。

      “確實……比起老先生,在下的修為似乎還差了。”

      他這話倒不是謙虛。左手悄悄按在背后的刀柄上,指腹摩挲著那道磨得發亮的凹槽——這是他斬殺第七個對手時留下的痕跡,此刻卻在提醒他,眼前這老頭的內勁,恐怕比關外那些所謂的“高手”還要深厚。

      然而,熊千仇嘴上認慫,眼底的桀驁卻像燒紅的烙鐵般滾燙。

      他身后的厚背長刀突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仿佛在呼應主人心底的殺意,而他嘴角那抹若有似無的笑,像張緩緩收緊的網,在寂靜的書房里悄然鋪開。

      因為他清楚,參與今夜獵殺的,從不是他孤身一人。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陡然炸開,像是平地起了驚雷。

      余家那扇綴滿銅釘的雕花鐵藝大門,竟被人從外硬生生踹得脫臼!

      厚重的鐵門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砸在門柱上,鑄鐵花瓣狀的門環“哐當”撞碎,飛濺的金屬碎片在月光下劃出銀亮的弧線,驚得院墻外的夜鳥撲棱棱飛起,翅膀掃過梧桐葉的聲響在死寂里格外刺耳。

      門軸斷裂的“嘎吱”聲還沒落地,一串沉穩的腳步聲已如重錘般砸進庭院。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兩雙锃亮的黑皮鞋,踩在青石板上發出“篤篤”的回響,像是在為這場夜襲敲著節拍。

      來人約莫二十余眾,全都穿著熨帖的黑色勁裝,腰間鼓鼓囊囊的,顯然藏著家伙。

      他們列成兩列縱隊,步伐整齊得像用尺子量過,陰影里隱約能看見有人后腰別著短棍,有人靴筒露出半截泛著冷光的匕首。

      隊伍最前端的兩個老者,像兩尊移動的鐵塔。

      左邊的韓家家主穿著暗紋錦袍,領口別著枚翡翠領針,盡管鬢角已霜白,脊背卻挺得比院中的石獅還直。

      他左手把玩著串油潤的紫檀佛珠,每走一步,珠子碰撞的輕響都與腳步聲嚴絲合縫,仿佛在計算著踏碎余家的節奏。

      右邊的薛家家主則是件中山裝,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塊老舊的軍表,表盤的熒光在暗處忽明忽滅,眼神掃過倒在地上的門環時,嘴角勾起抹極淡的譏誚。

      “什么人敢闖余家大宅!”

      門房里沖出四個護衛,領頭的是個武徒五階的壯漢,手里的鋼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可鋼刀還沒觸及對方衣襟,那名勁裝男子突然側身,右手如毒蛇出洞般探出,指尖精準地扣住壯漢的咽喉。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壯漢的吼聲戛然而止,眼球猛地外凸,像被掐斷的蛤蟆般蹬了蹬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其余三個護衛剛擺出架勢,就被幾道黑影纏住。

      刀刃劃破布料的“嘶啦”聲、骨裂的悶響、短促的悶哼在庭院里交織成網,不過三息功夫,地上已多了四具溫熱的尸體。

      鮮血順著青石板的縫隙往下滲,在月光下泛成片詭異的暗紅。

      韓、薛兩家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腳下踩的不是人命,只是幾片落葉。

      他們踩著血跡繼續前行,皮鞋碾過護衛的手指時,連步伐的節奏都沒亂半分。

      黑衣勁裝們緊隨其后,靴底碾壓碎骨的輕響在寂靜里此起彼伏,像群訓練有素的獵犬,循著血腥味撲向獵物的巢穴。

      書房里的人聽得心頭發緊。

      余宏志按在小腹上的手猛地攥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月白色長袍的衣襟被冷汗浸出深色的痕。

      他看著窗外投進來的、越來越近的人影,喉間涌上股腥甜,可他死死憋著沒咳出來,只是眼神沉得像深潭:“是他們來了。”

      余承業的后背狠狠撞在書架上,幾本線裝書“嘩啦”墜落。

      他看著父親嘴角溢出的黑血,又聽著庭院里漸行漸近的腳步聲,突然覺得手腳冰涼——他比誰都清楚,韓、薛兩家主都是內勁高手,尋常護衛在他們面前,跟紙糊的沒兩樣。

      陳伯往韓、薛兩家來人方向挪去半步,寬松的西裝下肌肉塊塊賁張。

      他藏在袖中的手已摸到枚三寸長的銀針,那是他年輕時在少林學的絕技,針尾淬過麻藥,此刻卻被他捏得微微發顫——今夜怕是要用在要命的地方了。

      “韓鶴年!薛振山!”余宏志的聲音陡然拔高,震得案頭的宣德爐都晃了晃,“三十年的老鄰居,你們非要把事做絕?”

      韓家家主剛跨進書房門檻,聞便停下腳步。

      他慢條斯理地摘下金絲眼鏡,用手帕擦了擦鏡片,再戴上時,鏡片后的眼睛亮得驚人:“余家主這話就見外了。”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人止步,佛珠在指間轉得更快,“咱們打交道三十年,你該知道,擋路石嘛,總得挪開才行。”

      薛家家主跟著走進來,中山裝的下擺沾了點血漬,他卻毫不在意地撣了撣:“江湖路遠,各憑本事。你余家占著甌江城的資源太久,也該讓讓地方了。”他說這話時,目光掃過書架上的古籍,像在評估戰利品的價值。

      “放屁!”余宏志猛地拍案而起,酸枝木畫案被震得嗡嗡作響,“當年你們兩家在關外被人追殺,是誰讓陳伯帶著護衛連夜救你們回來?現在翅膀硬了,就敢反過來啃我余家的骨頭?”

      韓家家主臉上的笑淡了些,佛珠突然停在指間:“此一時彼一時。當年是情分,現在是生意。”他抬眼時,鏡片反射著宮燈的光,“何況,要不是你拒絕韓余兩家聯姻,又怎么會有今日的局面?曼曼那丫頭,本該是我孫子媳婦。”

      這話像根毒刺扎進余宏志心窩,他猛地咳嗽起來,黑紫色的血沫濺在雪白的宣紙上,暈開朵丑陋的花:“你們……你們休想打我孫女主意!”

      薛家家主突然低笑出聲,笑聲里的得意像潑灑的墨汁般蔓延:“余家主,這江湖啊,從來都是贏家說了算。”他側身讓開半步,露出身后十幾個黑衣勁裝,“現在,該清場了。”

      話音未落,最前排的兩個勁裝男子已拔刀出鞘,刀刃摩擦刀鞘的“噌”聲,在寂靜的書房里劃出道冰冷的裂痕。

      余宏志扶著太師椅扶手猛地站起,月白色的真絲長袍下擺掃過地面的碎瓷片,發出細碎的摩擦聲。

      盡管腹中的絞痛像有無數把小刀在同時攪動,黑紫色的血沫順著嘴角不斷溢出,他卻硬生生挺直了佝僂的脊背。

      那雙原本溫和的眼睛此刻燃著野火,瞳孔里映出滿堂的敵人,像兩簇即將燃盡的余燼,偏要在熄滅前灼穿一切。

      “好個韓鶴年,好個薛振山!”他每說一個字,牙齒都在打顫,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被這徹骨的背叛激得渾身發抖,“我余家在甌江城立足幾十年,從沒怕過誰!今夜就算化作飛灰,也得崩你們一身血!”

      話音未落,他周身突然掀起一股無形的氣浪,案頭的宣德爐被震得斜斜倒下,青灰色的檀香灰揚了滿桌。

      原本因中毒而滯澀的內勁此刻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涌,經脈被撕裂的劇痛讓他發出一聲悶哼,可眼神里的決絕卻愈發熾烈——他很清楚,強行催動內勁只會加速毒性蔓延,但此刻的他,眼里只剩下同歸于盡的瘋狂。

      “老爺!”陳伯撲上前想按住他顫抖的肩膀,指尖卻被那股狂暴的氣勁彈開。

      老管家銀白的頭發在氣流中亂舞,平日里挺括的西裝此刻皺得像團抹布,他看著余宏志脖頸上暴起的青筋,渾濁的眼里第一次涌出生澀的淚光:“您撐不住的!讓老仆來!”

      余承業攥緊拳頭,指節捏得發白,指甲深深嵌進掌心。

      他看著父親搖搖欲墜的身影,又瞥了眼縮在墻角篩糠的三弟,喉嚨里像堵著團滾燙的棉絮。

      “爸……”可他剛喊出一個字,就被余宏志凌厲的眼神打斷。

      “帶人從側門走!”余宏志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別管我!能跑一個是一個!”

      余承業咬著牙點頭,轉身時眼角的淚終于忍不住滑落,砸在冰涼的地板上。

      他抽出墻掛的長劍,劍鞘撞在書架上發出沉悶的響,那些線裝古籍簌簌掉落,仿佛在為這場注定慘烈的廝殺奏響哀樂。

      余家的護衛們紛紛拔出兵刃,武徒五階的護院頭領用佩刀撐地,咳著血沫嘶吼:“跟他們拼了!”

      唯有余承福還縮在雕花梁柱后,雙手死死捂著耳朵,指縫間漏出的嗚咽像只受驚的兔子。

      他看著大哥揮劍沖向黑衣勁裝,看著父親被氣浪托起的白發,褲腳早已被嚇出的冷汗浸透,嘴里翻來覆去念叨著:“別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張平日里油光滿面的臉此刻慘白如紙,與周遭燃血的戰意格格不入,像幅被硬生生揉進烈陽圖里的殘雪。

      熊千仇倚著門框輕笑,指尖漫不經心地摩挲著背后的刀柄。

      他看著余宏志那副困獸猶斗的模樣,眼里的嘲諷像結了冰的湖面:“老東西倒是硬氣,可惜啊,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話音剛落,窗外突然傳來“嗖嗖”的破風聲,像是有無數支無形的箭穿透夜幕。

      十幾道黑影順著雕花窗欞翻涌而入,玄色的夜行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落地時腳掌幾乎沒發出聲響,唯有腰間的短刃偶爾碰撞,發出金屬相擊的脆響。

      他們像群沉默的獵豹,落地的瞬間便呈扇形散開,眼神里的殺意比案頭的墨汁還要濃稠。

      人群中那個蓄著山羊胡子的男子動作最是詭異。

      他身形一晃,竟在原地留下道淡淡的殘影,再出現時已欺到一名余家護衛身后。

      那護衛剛轉過身,還沒看清來人模樣,就見對方戴著精鋼指套的右手抬起,食指中指并攏如劍,快如閃電般點向自己額頭。

      “噗嗤!”

      指套穿透皮肉的聲音在嘈雜中格外刺耳。

      護衛瞪大了眼睛,瞳孔里還殘留著山羊胡子男子冰冷的笑,額頭上突然綻開個血洞,滾燙的鮮血順著鼻梁往下淌,糊住了他的視線。

      他張了張嘴想呼救,喉嚨里卻只發出“嗬嗬”的漏氣聲,魁梧的身軀晃了晃,重重砸在地面上。

      “殺!”

      不知是誰先喊出這字,整間書房瞬間變成修羅場。

      余承業的長劍與黑衣人的短刀碰撞,火花濺落在散落的宣紙上,點燃了半張“寧靜致遠”的墨跡;

      陳伯的鐵掌拍斷了一名勁裝的肋骨,卻被另人從背后偷襲,肩胛骨挨了一記重肘,悶哼著撞在酸枝木畫案上;

      余宏志憑著一股狠勁逼退了韓家家主,可毒性已蔓延至心臟,身形一滯的瞬間,薛振山的掌風已到眼前。

      喊殺聲、兵刃交擊聲、骨頭碎裂聲混在一起,與窗外的風雨聲交織成曲絕望的挽歌。

      血腥味順著敞開的窗戶漫出,與庭院里的檀香、墨香絞成一團令人作嘔的氣息。

      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欞照進來,在滿地的血泊里投下斑駁的亮斑,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映照著這場注定以覆滅收場的廝殺。

      余承福看著大哥被三名黑衣人圍攻,看著父親嘴角不斷涌出的黑血,突然尖叫著往門外爬。

      可剛挪到門檻,就被一只穿著黑靴的腳死死踩住后背,那力道之大,讓他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碾碎。

      他扭頭看見山羊胡子男子正低頭看他,指套上的血珠滴落在自己臉上,燙得像火。

      “不……饒命……”他的求饒聲淹沒在愈發慘烈的喊殺中,最終化作一聲短促的慘叫。

      余宏志被薛振山一掌拍在胸口,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撞在“慎獨”匾額上。

      木框應聲碎裂,他順著墻壁滑落在地,咳出的血染紅了半幅匾額。

      彌留之際,他看見陳伯被數柄短刀刺穿身體……

      看見余承業還在揮劍死戰……

      最后一眼落在那滿地狼藉的書房。

      這里曾有他練字的墨香,有孫女曼曼偷藏的糖果,如今卻只剩下斷壁殘垣和刺鼻的血腥。

      “曼曼……”他喃喃著閉上眼,嘴角竟帶著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看見遠在山里的孫女,正迎著朝陽扎著馬步,膝蓋上的繭子閃著光。

      窗外的風雨更大了,仿佛要將這百年宅邸的最后一點溫度,徹底沖刷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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