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還能將她退回不成?
    這簡直是生米煮成熟飯,而且是煮得焦糊一片!
    他此刻又能如何應對?
    總不能為了大義而舍棄親情,不認這個兒媳,進而陪著逆子一同遭受滅族之災吧!
    盡管胡大老爺之前表現得信心滿滿,但他深知,若拒絕承認這位兒媳,全家都將面臨滅頂之災。
    朱元璋此人,絕不會手下留情。
    不論是多年的兄弟情分,還是開國功臣的身份,此刻都已不再重要。
    胡大老爺無力地靠在椅背上,望向胡仁彬。
    “看來你也有所覺悟了!”
    “十有八九是安慶公主看上了你,害得咱倆被陛下擺了一道!”
    及此處,胡大老爺仍有些憤憤不平。
    “咱倆可真是‘榮幸’啊!被陛下如此算計!”
    突然,胡大老爺想起了某事,連忙吩咐胡仁彬:“你先去跟公主媳婦道歉,好好相處。”
    “我出去辦點事!”
    胡仁彬茫然地點了點頭,心中一片混亂。
    他雖在上元縣經歷過不少風浪,但哪里見識過朝堂中的權謀詭計。
    此刻,父親與陛下之間的小小動作,便讓他深刻體會到了世事的復雜。
    這世界與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胡大老爺此刻已無暇顧及兒子的想法,他急著出門。
    換好衣服,喚來馬車,直奔崇文坊而去。
    那里正是昨日胡仁彬迎娶公主之地。
    來到一處仍帶著些許硝煙氣息、掛著紅燈籠、貼著喜字的大門前,胡大老爺示意下人前去敲門。
    不得不說,胡大老爺的名號,確實響亮。
    進入皇宮都憑臉面,國子監祭酒府邸更不在話下。
    胡大老爺直奔這位“親家”李祭酒而來。
    在他眼中,李祭酒十有八九知曉內情,甚至早就知情。
    不然,親事已定,女兒卻未入胡府,反而不知去向,而李祭酒竟未上門鬧事,實在可疑。
    果然,初見時,李祭酒試圖含糊其辭,胡大老爺頓時怒火中燒。
    “你是顧忌陛下威嚴,不愿得罪。”
    “但李祭酒,你想過沒,陛下之事你辦妥了,卻踩踏了我胡惟庸的臉面。”
    “我雖非丞相,這兩年也閉門不出。”
    胡大老爺猛地揪住李祭酒衣襟,拉到眼前,一字一句道:
    “你信不信,只需幾張小紙條,便能讓你全家死無葬身之地?”
    李祭酒望著滿臉寒意的胡大老爺,心生恐懼。
    他知道,胡大老爺所非虛。
    胡惟庸雖看似落魄,卻非他能得罪。
    更何況,如胡大老爺所,他若送出幾張小紙條,誰能知曉他能調動多少門生故舊?
    對付皇帝,他們沒這個膽,但欺負一個國子監祭酒,他們不但敢,而且膽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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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老爺歷年行走官場,即便在尚未拜相之前,已是淮西勛貴中的佼佼者。
    身為開國元勛,淮西勛貴在明朝廷中占據核心地位。
    然而,淮西之中,武將眾多。
    在文官之路上暢通無阻者,唯李善長與胡惟庸二人耳。
    胡惟庸憑借其學識,成功脫穎而出。
    正因如此,眾多渴望仕途的士子紛紛投靠其門下。
    此風潮,在胡惟庸拜相之后,更是達到了頂峰。
    胡老爺面對對方的諂媚,只能勉強應付,隨后入宮。
    這不就是典型的榮耀加身、權勢熏天嗎?
    罷了,入宮去吧!
    此刻他意識到,入宮勢在必行。
    這些人想要滅人滿門,簡直是易如反掌。
    不論胡老爺當初是否接旨,老朱皇帝的旨意,誰人敢不從?
    他怕事、怕死,只求安逸。
    卻未曾想,即便處處小心,仍落入朱元璋的圈套。
    這樣的胡老爺,愈發棘手。
    他已無心再管。
    想必想接手此事之人定會絡繹不絕。
    往昔,胡老爺運籌帷幄,安排妥當,意氣風發。
    演戲亦快哉!
    至少這戲碼,他樂在其中。
    而他倒是愜意了,胡老爺卻是氣憤至極。
    反過來一想,老朱這家伙,居然做得天衣無縫。
    與那些勛貴家庭將女兒嫁予藩王成為王妃不同,胡大老爺家中嫁娶的皆是老朱家的直系子女。
    且有人適時告知胡大老爺,他即將升職并調往外地。
    但這并不影響他施展手段。
    老朱終于逮到了機會,悄無聲息地將自家嫁女的花轎送到了對方家中,最好能因此受到一些無關痛癢的處罰。
    隨后,胡大老爺到來。
    明面上,那家迎娶李祭酒家女兒的人家,必定是下過聘禮、結過親的。
    一聽宋利來報,說胡惟庸求見,他臉上立即浮現出笑意。
    然而,官場之人看得極為透徹。
    這明顯是按照規矩來的!
    想到這里,胡大老爺無奈地放開了祭酒,勉強對他笑了笑,試圖為自己的聲勢降降溫。
    此刻的老朱剛下朝,衣服都未換。
    如今卻陷入了困境!
    盡管老朱清楚,這罪名不過是個心照不宣的笑話。
    那時的胡惟庸,在朝堂上一既出,群臣皆附和。
    看似胡大老爺一步步墮落,但朱元璋對他的態度卻越來越寬松。
    盡管不清楚婚禮如何舉行,事實是公主已成為他家的兒媳。
    還是胡家少爺胡仁彬親自帶著人用花轎抬回的。
    胡大老爺此刻無需偽裝,臉上的沉重是真真切切的。
    也就是說,從法理上講,一道圣旨之下,他那逆子就成了老朱家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