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顏府這大半年,云琛就像一只生性愛自由卻被迫關進籠子的貍花貓。
常日在府里散步、參觀、挨個房間亂竄,她對顏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無比熟悉。
整座顏府,就沒有她不知道的地方。
當然了,也并沒有什么常年上鎖、陰森森的,由重兵把守,那種看起來就藏著什么大秘密的地方。
因此,當看到眼前突然出現一道密室時,一下就勾起了云琛的好奇心。
嘿嘿,原來顏十九也是有小秘密的呀!
正好,我要與阿念私奔,出入城池時,少不得遇到通關巡查,我得模仿他的筆記,偽裝一份允許出門的手令,還得找找自己的婚籍記檔才最穩妥。
嘀咕著這些,她輕手輕腳地進入暗室,在黑暗里摸索一陣,點亮了墻壁上的燈盞。
老實講,在燈亮起來之前,她腦子里最多的畫面就是——
接下來會不會出現一屋子瓶瓶罐罐各種見不得人黃得冒泡的東西?
畢竟顏十九平時就是那不正經的德行。
然而燈火亮起,卻讓她十分意外。
眼前密室不大,三丈見方,除了一張擺滿公文的黑檀木桌,就是兩排放滿書信的矮架。
外間清淡的松油味道,到這里也變得最濃烈刺鼻。
她捏著鼻子到處翻看,無一例外全是些奏折之類的東西,全都裹滿了一層松油,搞不明白是在干什么。
像是發現壞學生背地里原來偷偷用功的秘密,她心里覺得好笑,實在難以想象,顏十九那人高馬大的體型,白天裝完浪蕩公子哥兒,夜里還要時不時鉆進這小小密室,頭懸梁,錐刺股?
原來當皇帝的男寵要求這么高?不光得長得好,還得懂朝政?
她越想越好笑,找了一圈,并沒有發現什么她與顏十九的婚籍記檔,她便坐到桌前,隨手抽出一份公文,準備模仿顏十九的字體,給自己寫個方便行路的手令。
她細細去看顏十九的字,笨拙地在信紙上描繪,光顧著看字形,并沒有仔細看內容。
直到最后將目光落在信末的國璽上,才終于察覺出不對勁。
這不是楠國的國璽吧?
云琛做過一陣武丞相,雖然不太處理文書,日常也不留意這種公章細節,但她記得,楠國的國璽是九龍印記,不是這樣烈焰云紋的形狀。
烈焰云紋好像是東炎的印記?她當年在東炎盜風灼草時見過。
她腦子有點懵,再去看一摞摞碼得整整齊齊的公文,全都不是楠國奏折的制式,她心里忽然生出莫名的恐慌,挨個在矮架上翻閱書信,終于在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上,瞧見了末尾的私章印記。
在通篇熟悉的顏式囂張筆法下面,她清楚地看見兩個字——
炎刑。
什么意思?
顏十九是炎刑?那據說殺父弒兄屠盡皇族登基的東炎暴君炎刑?
開什么玩笑?不如說她云琛是女媧娘娘更現實些!
她自嘲笑笑,但蒼白的臉色和顫抖的手指,已經出賣她內心的慌張。
她想盡快離開這密室,接下來什么也別看了,別去觸碰那團未知又恐怖的黑暗,可走到密室門口,手卻不由自主地關嚴了密室的門。
她深吸一口氣,坐下來,開始從矮架上的第一封信拆看。
全都是與東炎有關的大小國事,有呈報,有密探,有批令,有決斷。
每一封奏折上面,都有顏十九的紅筆批閱,蓋著東炎的國璽。
每一封密令上,也都滿是顏十九的筆鋒和那“炎刑”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