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十九眼神驚訝,示意她繼續說。
趙太妃望向高遠的天空,眼神變得晦澀痛楚,像是在回憶諸多傷痛過往,那些已不值一提卻無法磨滅的記憶。
回憶了很久很久,趙太妃只說出一句:
“刑兒,我曾親眼見證先皇后娘娘女扮男裝籌謀天下,也見證了前朝皇帝圖謀霸業。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訴你,在我這一生,我見過、聽過的所有妄想一統天下的君主,到頭來全都一無所有,不得善終。”
顏十九冷笑:“哼,母后,你是在詛咒我么?”
趙太妃無奈搖頭,聲音低落:
“不,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承認對你來說我并不是個好母親,可是兒啊,你也是我的兒子,我怎能眼睜睜看著你走去一條注定毀滅的不歸路啊?”
顏十九沉默了。趙太妃雙眸泛淚,諄諄又懇求:
“刑兒,你已經擁有東炎了,已經是一方大國的君主了,你何必在這楠國做小伏低,偏偏要覬覦不屬于你的東西?你完全可以帶著云琛回東炎,一樣可以做個傳世英明的神君啊!”
是啊,為什么一定要拿下楠國,據為己有呢?
只圖謀東西炎不就好了嗎?
哦,是因為炎綽很多年前醉酒時說過一次,說他此生最恨就是楠國皇帝,若有來生,他一定要踏平楠國。
從那天起,“踏平楠國”四個字就深深刻印在了顏十九的心底。
小小的顏十九誤以為,只要他足夠智謀、英勇,有一天能拿下楠國,就終于能在父皇面前證明自己,可以得到父皇的認可了吧?
可是,后來不知怎么的,這路越走越黑,越走越歪。
到他親手用毒藥將炎綽毒死時,望著炎綽高大青紫的尸體,他才突然想起來,竟然忘記告訴炎綽:
父皇,我已經在侵占楠國,就快成功了
初衷早已忘記,顏十九像個偏執的孩子,在這崎嶇艱險的道路奔走失控。
如今,趙太妃一席話令他停下來,好似終于清醒。
顏十九第一次開始動搖,他不想深究是因為趙太妃的話,還是因為恐懼會失去云琛。
他突然有種想要放棄在楠國一切的一切,扔掉那布局謀劃了快十年的霸業,不要一統三國,不要霍乾念俯首稱臣,不要天下贊頌與敬畏了。
他忽然滿心只想帶著云琛離開這里。
回他們的國家去。
待將東炎和西炎合并一體,他要改國號為“云炎”,與云琛做那國的帝與后。
見自己的話難得起效,趙太妃起身,罕見地主動抱了抱顏十九。
她將顏十九的肩膀摟進懷中,像兒時那樣輕拍他的發頂。
“回東炎吧,帶著云琛一起,一切都還來得及。”
說罷,趙太妃轉身離去,坐上了起程的馬車。
這時,炎朗從偏廳走出來,說句“云琛還在睡,半個時辰會醒”,就準備與趙太妃一同離去。
在經過顏十九身旁的時候,炎朗不防被一把抓住胳膊。
顏十九盯住炎朗的眼睛,目光幽暗閃爍。
炎朗并不作聲,方才趙太妃與顏十九說的話,他在偏廳里全都聽見了。
他不認為顏十九會為了云琛放棄即將到手的一切,他不信顏十九愛云琛到那般地步。
可他顯然失算了。
對著炎朗冷漠又平靜的臉,顏十九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里面全是燦爛星輝。
顏十九勾起唇角,輕笑道:
“我不爭了,我放棄了。我要帶著云琛一起回東炎。辛苦哥哥回去為我籌備帝后大婚,好嗎?”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