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皇宮,云琛馬不停蹄奔向武丞相府。
她身上還穿著夜宴時的官服,上面有七八處破口,透過絲線崩斷,隱約可以看見淺傷血跡。
去時光鮮齊整,回來時卻發絲凌亂身上帶傷。
府上眾人都被云琛的樣子嚇壞了,全都圍上來驚問,拿水盆的,拿傷藥的,在蘭倩的焦急指揮下,一下子忙活起來。
云琛卻顧不得解釋和停留,只安慰地拍拍蘭倩的肩膀,然后一頭扎進寢屋,翻找出那枚幾乎從沒用過的虎形兵符。
她將兵符攥在手里,就又匆匆往外走,蘭倩和府上眾人追著她:
“大小姐,等一下,天大的事也得療過傷再走,有什么比您身子還重要?大小姐——”
云琛充耳不聞,翻身跨上吞云獸,就要縱馬出門。
跑出去兩步,她又急急勒馬掉頭回來,將蘭倩和府上管家拉到一旁,小聲快速囑咐二人:
“聽著,現在立刻召集全府上下所有人,護衛、仆從、伙夫、馬夫……全部人都召集起來,開庫房給每個人發銀子,把所有人的身契都還給本人,然后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里咳咳……”
因為跑得太急,云琛說話的時候有些喘,忍不住咳嗽幾聲。
蘭倩和總管震驚得嘴巴大張,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什么意思?這是要遣散府上所有人?為什么?出什么事了?”
云琛沒時間解釋,她既擔心云蓮城和華氏被扣押在宮中當人質,性命堪憂;
亦擔心遲則生變,若交付兵權太晚,南璃君又會改變主意,不赦免霍乾念了。榮易、段捷他們及其族人,也都將錯過這唯一的活命機會。
況且事情太復雜,云琛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她唯一的念頭就是趁現在事情才剛發起來,南璃君還沒有下令株連整個武丞相府的時候,盡全力保全府上所有人的性命。
等交完兵權,無論殺也好,罰也罷,至少不會連累他們。
蘭倩和管家猜不到也想象不到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只能從云琛身上的傷痕、那焦急萬分卻強裝鎮定的樣子,感覺到大大不妙,也立刻就懂了云琛的心意。
蘭倩咽下一大堆問題,紅著眼睛重重點頭,哽咽道:
“大小姐你放心,我一定辦到!”
這份善解人意令云琛感到些許寬慰,她對蘭倩笑笑,抹去蘭倩眼角的淚水:
“不哭,也叫府上人都別怕。本來以為咱們一大家子能在一起養老呢,現在看來不行了,那就按人人活到一百歲來算,把剩下幾十年的工錢,全部以五倍之數發了。”
說著,云琛快速捏了捏蘭倩的小臉,故意做出輕松玩笑的語氣說:
“我床底下有兩個大箱子,還沒來得及搬到庫房,里面是給你置辦的嫁妝,本來想將來給你個驚喜的,現在給了吧。”
說完,不顧蘭倩已滾滾落淚哭出了聲,云琛再次上馬離去,眨眼身影消失在府門口。
云琛相信,懂事如蘭倩,一定會快速安排好府上所有人。
沒了這后顧之憂,云琛將吞云獸駕地飛起,一路直奔攝政王府。
當年這里還是霍府時,她還只是個小小親衛。
如今,霍府成了攝政王府,她這親衛成了武丞相。
卻不想越燦爛的花朵,總是越接近死亡。
她沖進府門,陸良迎上來牽馬。
看到她的樣子,陸良表情驚訝,但開口問的第一句卻不是“出什么事了?您怎么受傷了?”而是:
“您要干什么?”
“找兵符!”云琛撂下一句話,一頭扎進棲云居翻找。
對于這地方,她遠比對自己府邸熟悉,很快就從霍乾念的書房,自他常年習慣放置機密東西的暗格,翻出那枚獅形兵符。
兩枚兵符在手,接著就是通知蘇正陽,趕緊去獅威軍和虎威軍的營地交接兵權。
云琛心里緊鑼密鼓地盤算來回時間,估計差不多兩個時辰就夠,她就能再進宮,去接云蓮城和朱氏了。
她健步如飛急急往外走,卻在將出棲云居的時候,被陸良用身子攔住。
他站在門前,兩臂張開作阻攔狀,皺眉問:
“您要干什么?”
云琛以為陸良新任大親衛,不熟悉她和霍乾念的事,說句“阿念放兵符的位置一直都有告訴我,放心,我是拿去辦正事。”
可轉而又想到,陸良雖然是新官上任,但從前是霍幫飛府銜試的第一名,早在霍幫待了許多年,咋可能不知道她和霍乾念的關系。
她不禁奇怪:
“陸良,你攔我干什么?”
陸良看了眼她手里緊攥的兩枚兵符,語氣堅定:
“請您說清楚,您拿這兵符要干什么,我才能放您走!”
云琛本來還急得滿頭是汗,這下差點被氣笑了,甚至覺得陸良這慎之又慎的樣子還挺像葉峮。
她穩了穩情緒,簡單解釋道:
“宮中有大變故,阿念殺了西炎王,皇上以造反罪名扣押了我們所有人,要我交出獅威軍和虎威軍的兵權,才能平息所有。”
以為自己已經解釋得很簡潔明了了,云琛說完就要繼續往外走。
可陸良卻還是牢牢擋在門口,問出了一句非常出乎云琛意料的話:
“那您為什么不反呢?”
云琛睜大眼睛,瞪著陸良,后者神情堅定地又說:
“現在您手握五十萬大軍,全楠國境內沒有任何力量可以與您抗衡。您為何要乖乖聽命交出兵權,就不怕一步退,步步退?皇上又反悔,還要處置你們?未來還有無數‘逼迫’和‘陰謀’等著你們?您為何不直接擁兵而反,換一個再無后顧之憂的永遠太平!”
云琛后退一步,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目光看了陸良一會兒,皺眉道:
“你在說什么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