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子臉色一白。
他徹底伏在地上，聲音帶著哭腔。
“江大人饒命！奴才不敢瞞您，是……是桃源居里的吃食實在勾人！”
江蒼山瞇起眼：“吃食？”
“是！”小玄子連忙點頭，語速飛快地解釋，“那桃源居的江老板手藝很好，一道糖醋魚甜而不膩，羊蝎子燉得入口即化，連最普通的青菜湯都鮮掉眉毛！奴才本想打聽完消息就回，可實在忍不住天天去吃，一來二去就忘了時辰……”
真的不關他的事情啊，是他的嘴和腿有了自己的想法，不聽指揮！
江蒼山煩躁得很。
如果只是吃食，倒也和小玄子帶回的消息沒什么出入。
桃源居的菜若是不好吃，他也不會讓孟舟去買菜譜。
小玄子看他煩躁，不由小心問道：“江大人，可是發生了什么事？有奴才能幫的您盡管說。”
江蒼山冷哼一聲。
“我再問你，你在江州可見過什么新奇食材？”
小玄子一愣，下意識道：“那可多了？”
他在桃源居見的別的不多，就新奇食物多。
那甜滋滋的紅薯，可口的冰糖葫蘆，還有那熱乎乎的奶茶，冬日抱著喝一杯人心口都暖了。
江蒼山狐疑。
“真有？都有什么？”
小玄子脫口而出，“最讓奴才難忘的就是那烤紅薯！”
“江老板把紅薯埋進炭火里燜烤，烤得外皮焦黑，一掰開里頭橙黃軟糯，甜香能飄出半條街！奴才第一次吃就驚著了，比御膳房的蜜餞還甜！”
他說得唾沫橫飛，又補充道：“還有裹著糖霜的糖葫蘆，酸甜開胃，冬日里喝的奶茶，奶香混著茶香，暖乎乎的熨帖極了！”
這些在京城都少見，可不就是新奇食材嘛！
江蒼山盯著小玄子那副回味無窮的模樣，眉頭皺了又皺。
“你先前怎么不說？他們從哪弄來的紅薯？”
紅薯他知道，前兩年番邦進貢就有這玩意，吃起來味兒確實不錯，送到點心局做糕點去了。
桃源居怎么會有？
“回大人，先前您也沒問呢。”小玄子委屈巴巴，“奴才也不曉得江老板從哪里弄來的，但就是有。”
江蒼山手指在桌面重重一敲，心里的疑云散了大半，卻又添了層新的火氣。
合著孟舟沒撒謊，還真有些新鮮玩意兒！
“讓他去買菜譜，他真會耽誤事兒。”他嘴角耷拉著。
小玄子偷偷抬眼瞄了眼江蒼山的臉色，見對方怒氣稍緩。
他是知道孟舟去江州的，沒想到竟然是買菜譜去了。
現在遲遲未歸，大抵也被美食饞住了嘴巴。
江蒼山摸了摸下巴，想起前兩年點心局用紅薯做的糕點，確實清甜爽口，就是數量太少了。
要是能搞來紅薯，再改良改良做成御膳，說不定能討皇上歡心。
“還算他有點良心。”江蒼山臉色緩和了些，又追問，“那奶茶和糖葫蘆呢？”
小玄子來了精神，說得更起勁了。
“那糖葫蘆是江姑娘做的！選的都是最紅最甜的山楂，裹上熬得晶瑩剔透的糖霜，咬一口嘎嘣脆，酸甜勁兒直往心里鉆！還有奶茶，江老板用鮮奶和上好的茶葉煮的，里頭還加了點桂花蜜，喝著又香又暖，奴才冬天喝一杯，渾身都熱乎了！”
江蒼山沉默了片刻，撿起地上揉成團的信紙，展開又讀了一遍。
這次再看“新奇食材”“深入探究”這些字眼，倒覺得沒那么刺眼了。
他思忖片刻，決定給孟舟一些時間。
若是到時候孟舟帶不回自己要的東西。
哼，那就不是這么簡單的事兒了。
他定然要將人趕出江家不可！
他身邊不需要沒用的東西！
江蒼山抬頭看向小玄子：“你先下去吧，這事別跟旁人瞎嚷嚷。”
小玄子連忙應下，磕頭謝恩后一溜煙跑了出去，剛出門就靠在墻上大口喘氣，心里直喊僥幸。
總算把江大人糊弄過去了。
江蒼山把信紙燒了，又吩咐小太監：“去，在前面引路，我要去趟點心局。”
他得去問問，那紅薯除了做糕點和烤著吃，還能不能弄出別的花樣。
江州出現了紅薯，對御膳房也是好事。
小太監不敢耽擱，連忙跑去備東西。
江蒼山望著窗外，心里盤算著。
等孟舟那小子回來，先罰他抄十遍《飲膳正要》，還要把菜譜帶回來，不然看他怎么收拾他！
-
桃源居。
孟舟絲毫不知宮中發生的事情，他正攥著菜刀跟蘿卜花較勁。
天可憐見，他真的沒雕刻過蘿卜花。
這不是他擅長的啊。
“你這蘿卜花怎么比我雕的還難看。”彭師傅一臉嫌棄。
他三兩下雕出一朵，拿給孟舟。
“喏。”
孟舟掃了眼，頓時驚呆了。
那蘿卜花沾著水珠，栩栩如生，儼然真的像一朵盛開的花。
“這么好看。”
彭師傅得意道：“我也是最近才練的，你沒見過老板雕的，那才叫好看，老板不止會雕蘿卜花，還會其他的小東西，什么小貓咪，小傘，小老鼠，小鴿子，總之萬物皆可雕。”
“這么多！”
孟舟正驚嘆著，就聽見門口傳來一聲輕笑：“彭師傅又在背后夸我了？”
轉頭一看，江茉手里端著個白瓷盤走進來，盤子里擺著幾樣剛雕好的果蔬擺件。
翠綠的黃瓜雕成了展翅的蝴蝶，嫩白的蘿卜刻成了蹲坐的小貓，連紅透的小番茄都被做成了咧嘴笑的小娃娃，眉眼清晰，憨態可掬。
“老板！”彭師傅立刻收起得意，撓著頭嘿嘿笑，“我這不是跟孟舟夸您手藝嘛！”
江茉沒拆穿他，走到案板邊拿起孟舟雕壞的蘿卜，指尖捏著小刀輕輕轉動。
刀刃在蘿卜上靈活游走，時而輕削，時而細刻，不過片刻功夫，一朵層層疊疊的牡丹就綻在了蘿卜上，連花瓣上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孟舟看得眼睛都直了，手里的刻刀差點掉在地上。
“老板，您這手藝也太神了！”
江茉把蘿卜花放在他面前的盤子里，笑著說：“雕這個不難，主要是練手感。你先從簡單的五瓣花練起，等手感熟了，再學復雜的造型。”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食材不僅要好吃，也要好看，客人見了舒心，吃起來才更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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