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蔫……”謝云景低聲重復著這個名字,聲音冷得像冰碴子。原以為他不敢回狄戎,沒想到打的是用情報換生路的主意。
“主子,屬下失職,請主子責罰。”旁邊的謝一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聲音帶著沉痛的自責。
謝云景沒看他。他緩緩抬起眼,目光落在里間臉色凝重的沈桃桃身上。
“桃桃。”他的聲音低沉平穩。
沈桃桃立刻會意,她強壓下心頭的驚怒,沒有絲毫猶豫,轉頭對著灶臺邊的王玉蘭急聲道:“嫂子,快,喚黑風。”
王玉蘭臉色煞白,但動作卻異常利落。她立刻放下手中的菜刀,從懷里掏出骨哨,她深吸一口氣,將骨哨湊到唇邊。
“嗚咻。”
一聲哨音,直沖云霄。
哨音剛落,一聲更加嘹亮的鷹唳如同回應般,從驛站最高的瞭望塔方向驟然響起。
黑風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在漫天風雪中劃出一道清晰的軌跡,精準地落在食堂門口,帶著一種蓄勢待發的兇悍。
王玉蘭快步走到門口,對著黑風急促地打著手勢,口中發出幾個短促的音節。
黑風歪著腦袋,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咕嚕聲,似乎在接收信息。片刻后,它猛地一振翅,巨大的身影再次拔地而起。朝著驛站北方的茫茫雪原,激射而去。
“謝一,你帶人跟上黑風,”謝云景的聲音如同冰面炸裂,帶著森然的殺意,“帶足弩箭,就得格殺!”
“是。”謝一眼中爆發出兇戾的光芒,他豁然起身,帶著其余親衛旋風般沖出食堂。
謝云景的目光再次掃過食堂內一張張驚惶擔憂的臉,最終定格在沈桃桃身上。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每一個角落,帶著一種如同律法般的威嚴和冷酷:“新年新氣象,有些人……”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鋼釘,“就不必活到過年了。”
一股冰冷的肅殺之氣彌漫開來,沖散了所有過年的喜悅。
沈桃桃靠回被垛,看著門口翻卷的風雪,心口沉甸甸的。她明白謝云景的意思。斬草除根,永絕后患。
在這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苦寒絕地,容不得半點婦人之仁。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風雪似乎更大了,天色也愈發陰沉。
食堂里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何氏和王玉蘭無心做飯,坐在沈桃桃身邊,憂心忡忡地望著門口。
沈父和沈大山焦躁地在屋里踱步。連一向活潑的沈小川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拉著沈二嫂,縮在角落里不敢出聲。
直到天色徹底黑透,驛站門口才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回來了。”沈大山蹭得沖到門口掀開簾子。
寒風裹著濃重的血腥味和冰冷的雪粒子灌了進來。
謝一和幾名親衛渾身浴血,甲胄上凝結著暗紅色的冰渣,臉上手上都帶著細小的傷口和凍裂的血口子。
他們牽著同樣疲憊不堪,噴著粗重白氣的戰馬,沉默地走進食堂。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如同剛從尸山血海里爬出來的煞氣。
謝一走到食堂中央,對著聞聲從里間出來的謝云景,單膝跪地,聲音嘶啞卻帶著一股狠厲的決絕:“主子,人已追上,四個,一個不少,全都處理干凈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黑風引路,在鷹愁澗的冰裂谷里堵住了他們,李老蔫還想求饒被我一箭穿了喉嚨,其余幾個負隅頑抗就地格殺,尸首丟進冰窟了。”
“好。”謝云景只回了一個字。聲音平靜無波,仿佛只是處理了幾只煩人的蒼蠅。
他目光掃過謝一等人身上的血跡和疲憊,“下去清洗,換藥。今夜好好休息。”
“是。”謝一等人領命退下。
雖然早有預料,但聽到“處理干凈”,“丟進冰窟”這樣冰冷殘酷的字眼,眾人心頭還是忍不住一凜。
但更多的,是一種塵埃落定的輕松。隱患,終于徹底拔除了。
謝云景的目光緩緩掃過食堂里依舊驚魂未定的眾人,最后落在沈桃桃臉上。他沉默片刻,聲音低沉,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張尋。”
“屬下在。”張尋立刻應聲。
“明日除夕。”謝云景的聲音不高,卻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將驛站所有守軍殘部,打散編制,并入謝家軍。”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鋒,掃過食堂里幾個原守軍小頭目瞬間煞白的臉:“凡有不服,異動,或存二心者……”
“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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