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綽睜開眼,朦朧之間,只見一道白衣翩翩,一雙幽藍色的眼眸。
怔了一下,炎綽幾乎是瞬間從榻上翻身彈起,愣愣地望著云琛,不可置信地喃喃開口:
“阿沐……你來了嗎?”
炎綽身后,兩個暗衛對視一眼,默契地收起佩刀,重新跳回梁上,只當是炎綽哪個妃子情人又在耍花招討炎綽歡心。
云琛不知該怎么接話,更不知道“阿沐”是誰,見兩個暗衛退下,暗處卻有更多的眼睛盯向自己,只能硬著頭皮又上前一步。
在近到與炎綽只有三步距離的時候,她看見炎綽兩眼無焦,神情恍惚發怔,應當是連日積累的致幻藥物已發作。
她鼓起勇氣,試探著說了一聲:
“是我。”
炎綽緩緩站起身,宮墻上那小山一般的影子也跟著緩緩升起,將云琛整個人籠罩進陰影。
炎綽踉蹌著走近云琛,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面巾,卻突然身子一沉,轟然跪地,悲聲哭道:
“阿沐……你來了……你是來接我走的嗎……我真的等你很久了……你怎么才來啊……”
云琛整個人都懵了。
她設想過一千一萬種情況,就是沒想過炎綽會一上來就給她跪下??
她不敢后退,亦不敢上前去扶炎綽,誰知炎綽卻以膝觸地,又往前走了一步,神情悲切又痛苦。
“阿沐……過去的一切我都想起來了……可是……可是你已經死了……我是眼睜睜看著你死的啊……”
炎綽那高大的身軀,此時就這樣絕望地跪著。
已近古稀的年紀,滿頭青絲與白發交纏,他卻淚流滿面,哭得像個孩子一樣無助。
不知怎的,云琛突然心生悔意。
她沒想過炎綽的心病竟傷痛至此。
拿別人最痛處去為已謀求,實在太殘忍。
可現在騎虎難下,后悔也沒用了,云琛故意將語調放緩,輕聲道:
“那便將風灼草給我吧。”
“好好好!”炎綽連連應承,一把拽著云琛就上龍榻。
暗衛們迅速退避三步。
云琛被嚇得不輕,差點以為炎綽要對她干點那啥。
然而炎綽只是在榻頭的龍頭扶手上用力掰動了一下。
隨著機栝聲響起,龍頭緩緩張口,伸出龍舌,露出半株雪白的枯草。
云琛大喜過望,卻不敢表現。
炎綽拿出僅剩的半株風灼草,哭著捧給云琛:
“蠱醫說,風灼草也叫復活草。我原本千辛萬苦尋到了一整株,準備去香消崖將你復活的……可惜我那逆子偷了半株去……”
炎綽仍舊目光渙散著,神情透出不符合年齡的青澀,可憐兮兮地問:
“只剩半株了,阿沐,可以嗎?”
香消崖?神仙墓?畫中男生女相的白衣公子?女扮男裝的前朝大將軍?楠國皇后?全是同一個人?
云琛的大腦被震得亂七八糟,心說香消崖神仙墓里葬的也許真是神仙,不然怎能攪得一個個君主神仙打架呢。
沒想到東炎皇帝念念不忘的舊情竟然是楠國皇后,上一輩的恩恩怨怨如此復雜。
云琛一時反應不過來,只得小心翼翼接過那半株風灼草,穩住聲音道:
“足夠了,你做得很好——”她大著膽子又補了一聲:“炎綽。”
話音落下,她臉色大變,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壞事了!
隨著她一聲“炎綽”,皇帝眼中的迷霧立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眼神由渾濁變得犀利。
“阿沐,你從未叫過我‘炎綽’——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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