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書房，李省長接過生活秘書遞來的茶水，放到老首長跟前。

王晨發現一個類似的規律：在市縣一級，領導一般和駕駛員的關系更好；在省一級，領導一般和專職秘書的關系更好；在京城，領導一般和警衛秘書的關系更好。

王晨在一旁坐著，李省長端坐，側身，臉上嚴肅，態度謙卑。

“老首長，今天我到部里匯報工作，部長同志在途中又說起我的安排…現在省里也沒有其他位置，調去外省？懶得折騰，畢竟年紀也大了！江南省還是一個不錯的養老之地。”

李省長說得不錯，有不少領導到了江南省之后，都不愿意離開，留在江南省養老。

江南省山清水秀、鳥語花香，而且相關待遇也不錯。

比如，一般規定：副省級領導退休后，兩人用一臺專車，配備一名駕駛員，但江南省的細則不一樣，基本上做到了退休后仍然一人一車。

再比如，副省級領導退休后，應該從省領導高干小區搬出去，但江南省的細則也不一樣，只要還愿意留在江南省？那么就繼續住在高干小區，不愿意住在高干小區的？省行政中心對面的集資樓也有一棟“副省級樓”，都是大平層。

所以李省長說得也對。

老首長顯然聽懂了李省長這一番外之意，他微微一笑，隨后喝了口茶。

王晨和李省長也都在等著老首長接下來的“指示”。

“江河，你年紀也大了，上一次沒有搞到省委政法委書記，基本上也就等退休了！我和部長也聊過，現在適合你的位置基本沒有。”

李省長眼神中閃過一絲失落。

“不過沒關系，你干得很好，你的政績也是有目共睹的。”

李省長連連點頭。

老首長轉而想了想，繼續說，“二線了也好，養養身體，修養身息。”

“是，您說得對。”

老首長想轉移話題，便主動問王晨，“小王，你跟了江河多久了？”

王晨趕緊起身，“報告首長，我跟了李省長三年多了。”

“三年多，那現在是什么級別呢？”

“是三級調研員，副處級。”

老首長點點頭，他看著李省長說，“得培養政治傳承，就算現在給你提正部級，你也快退休了，培養了政治傳承，那…”

李省長笑著看了王晨一眼，“老首長，我準備推薦小王去掛職，但這小子一直有抵觸情緒，他一直表示，就想跟在我身邊學東西。”

聽到這話，王晨坐得筆直。

“小王，你怎么不想去掛職呢？在縣區一級，副處級那就是縣區領導了，那說話就一九鼎了，可以有真正握在手中的權力、可以憑借自己的想象揮毫地方發展！”

“老首長，我之前經歷了很多，所以對‘權力’不感興趣，我只想把工作做好！”

“看著一群人為了爭一個職務打得頭破血流，我覺得真的超級沒意思！況且大家對于權力的畏懼，無非是人事權和財權。”

“只要對‘權力’祛魅了，就能夠找準自己的定位。”

老首長感興趣了，“對‘權力’祛魅？你詳細說一說。”

“我還沒進入體制前，覺得只要在體制內的，那都很牛！進了體制內，就發現，身處局中的領導干部，面對那些即使級別高、卻沒有財權和人事權的領導干部，往往私底下并不尊重。”

“哈哈，你是怎么感覺到的呢？舉個例子。”

王晨深呼吸一口氣，“就比如我之前在文史處，對于有的人來說，省政府辦的領導干部，那很牛啊！甚至有不少人還覺得我們每天都能見到省長呢！但我們處長去基層調研，最多來個副縣長陪同！往往就是個正科級局長陪同。”

“沒有實際權力，大家背后也很不尊重，甚至私底下還會說一些…”

說到這，王晨看了李省長一眼，李省長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以前覺得當了領導，就能指揮一切；后來發現，就算是當了李省長這個級別的領導，要去辦事？除非自己手中直接管的，否則，即使面對其他下級領導干部，也得打電話去求情，幫不幫？那就看人情世故了。”

老首長哈哈大笑，“說得好，說得對！對‘權力’祛魅？這個說法很好。”

“江河，對小王要好好培養！像那種削尖了腦袋往上爬的？一定要慎之又慎！”

繼續聊了一會，李省長多次暗示提拔的事，但老首長顯然一直回避這個問題。

“老首長，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江河，我剛好一會還有一個會見，你就先回去，好好干。”

回去的車上，李省長突然問，“小王，你真不想去掛職？”

“不想，您只要還在任，我就不想去掛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