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9年的11月末。
盡管已經是11月,可秋末的開拓地并不寒冷,反而如初秋般涼爽。
海風卷著水汽,吹拂在石墻。
碧綠的常春藤沾著銀色晨露,海角城的陽光還是像往常一樣透過彩繪玻璃。
祭壇前,便是她灑下斑斕的光。
只是今天,神甫今天并不能站在祭壇前傳教,接受信民的供奉。
他反而縮在圣像后,將屮字架豎在胸前,反復念叨著禱文。
通過一條紅地毯鋪就的長道,便是教堂的橡木大門。
此刻這道大門卻是發出清脆的木材崩裂與撞擊聲,聲音的頻率越來越猛烈,越來越暴烈。
咔吱一聲,斧刃的寒光從大門中射出,立刻讓無數修女與僧侶尖叫起來。
稍許時間,隨著木屑四濺,教堂的大門登時洞開。
領頭的是揚約諾,一個種香煙的農夫,此刻手里攥著把磨得發亮的斧頭。
他紅著眼,青筋暴起,視線卻停留在祭壇后的圣主像上。
鍍金的圣主像,慈悲而微笑地面對揚約諾,卻讓他分外惡心。
“劈了這騙人的玩意兒!”
斧頭掄起,帶著風聲砸在圣主像上,金屑亂飛,圣像登時倒下。
“你們,你們會遭報應的。”教堂神甫腆著個大肚子,卻是色厲內荏的大喊。
“這才不是圣主的雕像,是魔鬼的雕像,圣主無需錢財供奉,是你們這群魔鬼需要!”
揚約諾再次掄起斧子,身穿神甫立刻捂著腦袋,像女士那樣尖叫著,朝著角落躲起來。
只不過揚約諾這次并沒有將斧子劈向他,而是繼續劈向了圣像。
一下,兩下,三下,直到圣像化作了一片橡木碎片、錫片、銅釘與金箔。
教堂里的吶喊聲越來越響,更多的人涌了進來。
鋸子、錘子、石頭,有什么便拿什么,直直對著墻上的圣像壁畫砸去,宣泄著心中的不滿。
“去死吧。”
“你們這群剝皮抽筋的魔鬼!”
“圣道宗才是圣主真正選定的宗派,憑什么禁止我們信仰?”
“三級會議都不讓去,法蘭已經不把開拓地當做法蘭領土了,那我們何須承認法王?”
黑泥堡和約簽署的第二周,查理八世便宣布舉辦三級會議,廣邀王國上下臣民共商國是。
用霍恩給查理提的建議,就是“攜民力以壓權貴”。
隨著工商業發達,資產階級興起,中產階層同樣孕育出巨大的力量。
利用這些中產階級,一樣可以壓制權貴們。
聽聞消息的開拓地人,自然是興高采烈地準備參加。
只是當他們行囊都打好了,卻被總督告知,他們沒有被允許去參加。
不允許參加就算了,到時候發行國債會還要他們分!
這顯然太不公平了,這分明就是在說,開拓地就不是法蘭的領地。
放在以前,這不過就是一件小事,不過就是些熱心政治的人慨嘆幾句。
可現在卻不同了,開拓地日報立刻長篇累牘報道,將消息傳播出去。
開拓地人長久以來的民族自尊心被激發了,他們偏要爭一個理。
他們選出了九個代表,找到新總督理論,卻被抓了起來。
更可怕的是,新總督為了驅逐這些“刁民”,還故意放出假消息。
說要實行《驅逐圣道宗信徒法案》,首先就絞首這九名圣道宗信徒,試圖嚇退他們。
按照前任總督拉邦公爵的說法,只要聽說這個消息,本地精英們立刻“嚇得屁滾尿流”。
隨即,他們就會選出代表,懇求高抬一手。
然后他假裝原諒,一切照舊,這是拉邦公爵留給他的絕招。
可他卻忘了,拉邦能這么用,是因為港口駐扎了法蘭軍團和軍艦。
而現在,這些士兵都因為洛倫佐的戰略收縮返回了法蘭。
剩下的無非就是幾百人的總督衛隊,以及不足千人的由開拓地人組成的民兵隊。
于是,圣像破壞運動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