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他嗎一定是來搗亂的!”
樞密僧侶的皮靴聲消失在走廊盡頭時,卡利克才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
墨水瓶被震得跳起,墨水潑灑開,在桌面成堆的草稿紙上暈開,像一塊丑陋的淤青。
“卡利克導師,慎啊。”旁邊的研究僧趕忙勸阻。
可卡利克仍舊余怒未消,剛剛那名樞密僧侶給他帶來了一個什么消息?
居然是圣孫親自走后門,要把一篇審查不過的論文給通過。
什么“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咨政院代表發現了這篇論文”。
什么“冕下看過后,覺得寫的很不錯,所以要來旁聽。”
“還很不錯?”他扯了扯銀灰色的巫師學者袍,“這就是一篇惡心的投機之作,你看看,開篇還寫什么從《春泉堡告白》得到靈感……這馬匹拍的!
還有那個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咨政院代表,除了萊昂納多還有誰能關注這篇論文?
這哪兒是以太的論文,這是萊昂納多的河上嶼學閥與克爾本的龍語學閥排擠我們天女城的巫師學者!”
辦公室里,其余五位研究僧都低著頭,沒人接話。
陽光透過彩色玻璃,在地板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照亮了空氣中漂浮的塵埃。
那些塵埃仿佛也帶著霍恩的“評語”,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卡利克抓起那篇《論以太的雙相性》,紙張邊緣被他捏出深深的褶皺。
他是魔力學派的核心學者,雖然希洛芙是法力學派的,平日的確有爭端。
洛頓的說法看似好心,調和了兩派的矛盾,但本質就是豎起了第三派。
他不是在肯定其余兩派的結論,而是在否定其余兩派的論文以及所有榮譽。
他必將被其余兩派圍攻,再美的理念得不出現實的結果都是狗屁。
“還說什么‘不讓政治入侵學術’。”他低聲咒罵,“這不是入侵是什么?這是為了證明他的學術觀點,入侵我們的學術觀點!
長此以往,真相無人在意,大家只要附和圣孫的方向去做研究不就好了嗎?”
旁邊的老研究僧推了推眼鏡,聲音像漏風的風箱:“卡利克閣下,冕下畢竟是……”
“冕下也是學者!”卡利克打斷他,胸口劇烈起伏,“學者就得講證據,講邏輯,不是靠他的蘿卜印壓人!”
抓起那篇論文,卡利克又一次研讀起來。
的確,這篇論文邏輯完美。
但從根子上就錯了,單一性是公理而不是假設!
我假設我能飛,自然能推導出一堆稀奇古怪的理論。
但我不能飛,那這推導等于空中樓閣。
讀到一半,卡利克就沒有忍住,他撕扯著論文,揉成一團。
“這不是論文,這就是垃圾,我對待垃圾就像這樣!”
說著,他便把揉成一團的論文紙丟進了一旁的火爐里。
火焰有節奏地噼啪燃燒著,仿佛在奏響了小軍鼓曲。
望著火焰逐漸將論文燒成灰燼,卡利克仿佛終于下定了決心:“還有副本嗎?再給我一份。”
提交論文時,一般是一式三份,一份正式本,兩份副本。
分別由作者本人以及論文審查會保管,本來是不該給卡利克的。
但他的研究僧還是將論文給了卡利克,它沒有抄襲的價值。
拿到副本,卡利克將其卷起,夾在腋下,就朝著門外走去。
“導師,你要去哪兒?”
“我去找希洛芙殿下。”
卡利克的皮靴踩在研究所門前的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走到馬廄旁,找到了蹲在小房間里烤火的車夫:“把馬車開出來。”
很快,馬車夫架著一輛雙輪馬車行來,這是圣孫給他們研究所配備的公車。
那馬車的輪轂包著銅皮,輪子上還裹著硬化史萊姆膠。
這車是機械宮特供的款式,跑起來比普通馬車更穩當。
“去機械宮。”
車輪滾滾轉動,馬車碾過史萊姆街的鵝卵石路面。
卡利克無心觀看外面的景色,只是身體隨著馬車的搖晃而搖晃。
半個小時后,馬車在機械宮外圍的檢查站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