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福音書》的無上地位,這是神本宗、改革宗與圣道宗三派共同的意愿。
對于格蘭迪瓦來說,確定《福音書》不可增刪改詞,就是為了在后面的辯論中得到優勢。
從密探們口中來看,目前圣聯內部在偷偷摸摸地搞疑經活動,還掛了個考證的牌子。
要是讓他們用疑經的手段,引申出了攻擊自己理論的依據,會造成不小的麻煩。
這時,就可以拿“《福音書》不可增刪改詞”來扇他們的大嘴巴子。
格蘭迪瓦得意洋洋地掏出孔雀羽扇,智珠在握地給自己扇著風,并望向了霍恩。
嗯?妖僧這是什么表情?
霍恩自認為自己的表情叫做繃不住。
這本該是由他來說的臺詞,怎么被格蘭迪瓦搶詞了。
他這還沒設陷阱呢,格蘭迪瓦怎么自己挖個坑就跳下去了?
至于在霍恩拼盡全力也要繃住的時候,雙方的發同樣隨著與會僧侶的傳播,一點點傳到外間。
所謂的大公會議,其實就是各教會修會的代表聚在一起,共同商討彌賽拉教教義。
只不過這一次的波隆大公會議,與過去相比有著顯著的不同。
不說圣聯的定義問題,單說出席的教會代表就是史無前例的多。
足足三千名的教會代表,來自各級修道院與地方教會,幾乎將所有教士小團體一網打盡。
要是血肉王庭派幾個吸血鬼大公潛伏過來,基本就可以把整個帝國教會一網打盡。
這么多的人聚集在一處,連波隆大教堂的主殿都裝不下。
只能讓一部分代表留在外面,通過內外傳話,向外間傳遞內部的辯論與情況。
所以其實是內外兩重辯論,里面在小辯,外面在大辯。
不過激烈程度應當是不相上下的,因為還沒開始,內外就已經嘈雜一片了。
“自由!勞動!平等!”
“錯誤的,神才是人的基準!”
“教皇就不該存在!”
“妖僧霍恩與四位魔女銀亂,我要舉報,我有證據!”
隨著禮官一聲聲尖利的肅靜,以及近衛軍與法蘭王國衛士的出力,會場內總算安靜下來。
在前期的客套結束后,終于進入了辯論環節。
按照過往的大公會議流程,第一步就是由修會僧侶宣讀兩方的“錯誤主張”。
然后雙方各自推出辯手,由辯手來進行辯駁與援護。
至于此刻的歇利,則是作為獎品,坐立不安地端坐在兩排中央的一張靠椅上。
四個弧形的長桌后,前三排是各地大主教與修道院長。
他們穿猩紅與黑紫法衣,戴三角帽,面色肅然。
后面則依次是各地的代表主教、代表神甫以及代表僧侶,他們大多則是黑色長袍,披白色披肩。
這些代表按照教區重要性排列。
像黃金平原上的教區往往在前排,風暴岬、紅葉丘或荊棘園中的教區往往只配坐后排。
再像有些諾恩新立的,甚至保有雙重信仰的教士,沒座!
像萊明斯頓、斯文森這些風車地的教士代表,往往只領受一個小神品,地位太低。
同樣只能站在后面沒座,唯一的好處是,霍恩提前為他們準備了小馬扎可以休息。
萊明斯頓望著正在進行宣讀的會場,朝著身側的瑪提斯問道:“加拉爾冕下回應沒有?”
“沒有。”
“還沒有嗎?”萊明斯頓皺起了眉頭。
照理來說,大公會議的辯手可以是任何前排僧侶,但按照傳統,他們往往是最后發。
其中負責沖鋒,進攻對方的,便是雙方各自推舉的辯手。
像法蘭一方就有九名辯手,都是口齒伶俐的神學家或主教。
而圣聯一方,除了他們還算認可的阿爾芒外,讓布洛與托馬斯都是無名小卒。
三打九?會不會玩?
“看來某人的辯手位置,是拿不到嘍。”斯文森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說道,“我都說了,不要在文書里寫你那些私貨,正常選你肯定能上。”
“教士秉筆直書,對于理念更是絲毫不能讓,一詞不改。”萊明斯頓嘴上說著,心中也是疑惑后悔。
冕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弧形長桌前則是圍出了辯論的現場,雙方的辯手都要在場發。
宣讀神甫按照名單正式開始宣讀雙方的對立主張。
其實讀一遍基本就能明了了。
霍恩一方表示所有信徒皆為祭司,格蘭迪瓦一方堅持教會是信徒與神不可缺的中介。
霍恩一方表示中介欺上瞞下搞贖罪券和藍血酒,格蘭迪瓦表示苦難是圣父給凡人的禮物。
霍恩一方表示凡人應當有自主的意愿與權力,格蘭迪瓦一方就表示凡人是圣父的棋子,命中注定。
霍恩一方表示圣父是創造世界后便不去微操,而格蘭迪瓦則表示圣主一直在微操。
反正只要是霍恩贊成的,格蘭迪瓦就反對。
拋開花里胡哨的議題不看,核心上還是三條。
代表著世界觀的,圣父到底在不在微操?也就是世界到底可不可理解?
代表著人生觀的,人到底要追求死后的救贖還是追求現世的幸福?
代表著價值觀的,人踐行圣父之道獲得救贖的方法到底是禱告行善還是勞動?
宣讀完畢后,全場寂然。
能被選來當代表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丈育水貨,都能聽明白背后重大的教義改革。
更不要提思想改革對政治權力結構的影響。
圣道宗的僧侶們摩拳擦掌,試圖徹底掀翻過去陳腐的教義。
按照原先的大公會議,宣讀完畢后是由教皇來當裁判維持秩序的。
但此刻有兩位教皇,并且在會議結束后其中一人就要丟掉教皇寶座。
所以最終,由場內人員臨時推舉“絕對中立”的兩位艾爾大法官奎瓦林、哈迪斯烏斯以及歇利作為主持人。
奎瓦林推脫不得,只得咳嗽一聲,用滄桑老邁但依舊響亮的聲音開口:
“第一辯題,信徒是否人人皆祭司?誰想要先來這個。”
奎瓦林瞳孔上抬,朝著周圍的幾名辯手問道。
“我先來吧。”拿出當初的刊載著《人不能放棄自由》的真理報,白砂地大主教羅瓦魯克率先站出。
“加拉爾閣下,你怎么看?”奎瓦林望向霍恩。
霍恩則是微笑頷首:“尊老愛幼,那就長者先來吧。”
“哼。”似乎是以為霍恩在嘲諷他年紀大,羅瓦魯克重重從鼻子里出了一口氣。
“這位加拉爾教皇的真理報上說,人沒有放棄自由的權力,完全建立在一個基礎上,那就是人有自我!
但事實上,人雖然是圣父塑造,可人實則并無自我,而是圣父是一個部分。
就像人與人的手指,你說人人皆祭司,豈不是在說人的手指也是人?”
“荒謬!”托馬斯剛想站起反駁,那羅瓦魯克卻是高聲壓下了他的聲音。
“絕不荒謬,是你們只看注釋,而不解本意,請看《圣蘭良行傳》第五節!”
此次辯論,基本上平均每兩三個人就會攜帶一冊全本的《福音書》。
羅瓦魯克話音剛落,場內便是一片嘩啦啦的翻書之聲。
唯有那些通讀背誦全本的教士們才安然端坐,面露思索。
“人如盲雀,需引路之枝……”有人低誦起了這句經文。
羅瓦魯克大聲重復三遍后,便繼續開口:“再看《后福音書?本紀》,唯圣樹可承神恩,唯圣枝可傳天啟。
這還用我多說嗎?圣枝不就是教士嗎?凡人就是需要教士引路,才能獲得神啟啊。
更不要提圣蘭良都說了‘自愿為奴者在新千年能夠自動獲得自由!’
這不僅批駁了你的人不能自愿為奴理論,更是反駁了人應該在現世追求世俗享樂的理論!
你這篇《人是否能自愿為奴?》完全不成立!”
眾目睽睽之下,羅克魯瓦將手中的真理報撕成了兩半,高高地拋到空中。
報紙在空中飛舞著,散落一地。
“你!”托馬斯登時站起,指著羅克魯瓦就要叫罵,卻被一旁的阿爾芒摁下。
“這是對霍恩閣下的不尊重,我要求羅克魯瓦立即致歉。”
米特涅立刻走出,朝著歇利與兩位大法官開口。
哈迪斯烏斯瞄向羅克魯瓦:“你的行為過界了,向霍恩?加拉爾閣下致歉。”
“對不起,是我一時情緒激動了哈哈哈。”羅克魯瓦毫無誠意地道著歉,卻沒給任何辯手留插話的機會。
“諸位,請再看賢人阿比倫科的《圣蘭良行傳注釋集》,其中清楚地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