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湍急,在堤岸上翻卷月色銀邊。
碼頭棧道上的木板,發出吱呀作響,卻是搬運工們在火把下加急裝卸貨物。
其中有山地郡的燕麥與香腸,黑蛇灣的紫蛋與甜豆,還有印著火漆印貼著稅票的酒箱。
大熱天穿著兜帽斗篷,哈爾金腳下踩著高蹺,手中撐著拐杖,裝作老人,一瘸一拐地跟在塞奧多拉身后。
相比于幾年前病懨懨的塞奧多拉,此刻的塞奧多拉因為背瘡治愈和酷愛騎馬而精神挺拔了不少。
她一身束腰的長裙,臉上戴著羽毛裝飾的假面,停在了一座高大的酒館前。
克倫酒館,位于急流市碼頭區南側。
這里曾經是教會的主教宅邸,在千河谷戰爭中被賣給了當地商人。
后來商人為了盈利,重新雇傭了內部的廚師,并將其改造成了一個俱樂部形式的酒館。
不同地區不同政見的修士與代表們,都會在此談天說地。
不過,今日卻是有人包場,舉辦了一場假面舞會,只能憑票進入。
“我只是一個生意人,我對政治不敢興趣。”定定地站著,塞奧多拉沒有進去,反而對一旁瞇著眼看墻上排期表的哈爾金道。
“我知道,所以我說了你不必勉強。”哈爾金裝作蒼老的聲音。
“不,這是為了報還你們治好我背瘡的恩情,來自圣孫冕下的恩情。”
“也是為了保住蟹黃堡出版社,在千河谷的產業對嗎?”哈爾金忍不住道,“你是生意人,我懂。”
塞奧多拉瞟了他一眼,將全臉覆蓋的假面塞到他手里:“只準看和聽,不準問也不準說,明白嗎?”
“這點小事,我還是明白的。”
走入酒館,來到階梯前,將邀請函遞給兩名守在階梯前壯漢,便有一名侍者引著他們來了二樓。
原先寬闊的二樓此刻圍上了無數黑色帷幔,格出一個個更衣間。
哈爾金和塞奧多拉穿過這些換面具的更衣間,便走入了熱鬧非凡的大廳。
這種假面舞會,還是從黑蛇灣引進的。
在風氣逐漸開放的千河谷,中產階級與富商家的子女就喜歡這種刺激的感覺。
畢竟圣孫都說了,你熱愛的,就是你的生活,不需要太在意某些清規戒律。
那是修士僧侶們該遵守的東西。
然而,此時的大廳內,這種舞會卻變成了完全不同的東西。
修士們坐在橡木桶桌前,大口喝著酒,連聲抱怨上級要求多,工作忙,不讓他們休息。
商人們則圍在壁爐前,每人懷中都抱著一名青澀的舊日修女。
各種中產市民,包括律師、公證人、工匠則在同樣舉著酒杯穿行在侍女與烤肉之間。
只要戴上假面,不會被人認出,好像圣聯發起的節儉運動就不存在一般。
但酒肉與女人不過是點綴,他們來此的真正目的,從來不是酒肉與女人。
塞奧多拉與哈爾金各自端起一杯精釀的啤酒,找到了靠窗的角落坐下。
在所有酒桌組成的會場內,唯獨留下了一個圓形的空間和一張方桌。
據說,先前不流血之夜,兩位市民代表讓邦與利波羅勒就是站在這張方桌上號召眾人游行的。
現在的這場方桌上,仍然有人站著發表意見。
不過與經院中的辯論不同,這里是演講,要是講的太深太玄奧,反倒會被其他人轟下去。
非得帶點小幽默或是通俗易懂,才能得到所有人的熱烈鼓掌。
本質就是一種鍵政的脫口秀。
這種政治俱樂部文化,已然在不知不覺間于千河谷的市民與中產階級間蔓延。
雖然如此,但在不少高級僧侶來看,這種酒桌演講實在過于淺薄。
在哈爾金看來也是如此,這些市民根本講不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我敢說千河谷是帝國最自由開放的地方,你們同不同意!”
“同意!”
“讓我們為圣孫舉杯!”
“噸噸噸噸噸――”
講完這一句,喝完這一杯,那發者就跳下了方桌,早有另一人等候多時,跳了上去:
“……我們要面包,不要戰爭,你們知道現在市場上一塊面包多少錢嗎?五第納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