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1449年6月14日。
瑙安河東岸。
遠方的藍灰色群山山巔,一抹靜靜的魚肚白擦亮了半邊天空。
碎石原狹窄的土路上,修長的行軍長隊正在緩緩前行。
馬匹嘶鳴著,擁擠著,與拖著疲憊步伐的軍士騎士們一道邁步與搖晃。
與半月前鮮亮的騎士團旗幟相比,今日成堆的燕尾旗卻是灰暗了不少。
在擁擠的行軍隊列一側,騎士長科斯梅陰著臉。
掃視一圈騎士與軍士們,總能看到疲憊、失望與不甘心。
他們從三月出發,帶著三千騎士九千軍士以及一支半人馬騎帳軍來到金角灣,隨后轉向荊棘園來到千河谷。
五月進攻熊啃堡時,他們還是那么的意氣風發。
可到了六月,三千騎士九千軍士就變成了兩千三百騎士與六千余軍士。
就連半人馬騎帳軍都從五百余騎,變成了四百余騎,大量的火力赤騎弓手被后方的游擊獵兵使用螺線銃狙擊。
12000余人的核心戰斗力,此刻只剩8800出頭,還有近2000無法上陣的傷兵。
超過三千的戰損,已然接近四分之一的折損率(農兵不算人)。
差不多半個月的時間,邊境騎士發起了不知道多少輪猛攻,卻甚至連第一道胸墻防線都未攻破。
在大多數邊境騎士們看來,他們還有機會。
然而在騎士統領等人與大團長一起算過賬后,在熱血下頭之后,下頭騎士們才漸漸回過味來。
斷橋是誘餌,女裝也誘餌,甚至連拉丹堡內的圣孫說不定都是誘餌。
唯一的目的,就是逼著他們遠離方便運輸輜重的地區,主動到拉丹堡給他們放血啊。
不然怎么解釋,他們還沒到呢,千河谷人都在拉丹堡附近挖好工事了?
這是有備而來啊,太卑鄙了千河谷人!
只是,騎在尾巴毛被燒焦的大黑馬背上,科斯梅咬緊了牙關,他不甘心啊。
作為騎士長,作為一名邊境騎士,都是很單純的,就是為騎士榮譽而生的。
入千河谷以來,一場像樣的仗都沒打,憋屈啊!
雖然嘴上不說,可包括科斯梅在內的邊境騎士們,都是打心眼里認為,自己才算是真正的騎士。
至于帝國內陸的騎士們,不過是掛著騎士之名的騙子強盜墮落者。
帝國騎士們不在乎的騎士榮譽,邊境騎士們不僅在乎,而且非常在乎。
這是他們戰斗力與凝聚力的來源,失去了這份維持已久的信念,邊境騎士們將會迅速墮落成帝國騎士的樣子。
然而,大團長并不這么想。
失去了大量戰馬顯然觸動了他敏感的神經。
原先的情況是,邊境騎士攻不破但卻跑得掉,千河谷人防得住但卻追不上。
雙方都是不敗之勢,所以埃梅里克才敢于硬耗。
失去了馬匹,埃梅里克失去倚仗,自然害怕像馬倫坡戰役那樣被援軍包抄。
兩天前,他據理力爭,才好不容易爭取到了眼下的結果――
假如千河谷人離開陣地進攻,那么邊境騎士團就停止撤離,在平原上干他一仗。
這個要求足夠卑微了,可尊敬的大團長閣下思慮了良久才勉強同意。
科斯梅嘆了一聲,這位大團長閣下還是被權勢所腐蝕,在騎士榮譽與自身地位間選擇了前者。
可是他又能怎么樣呢?
回頭望向那隱約都看不見的拉丹堡,以及遺留在原地的農兵營地,科斯梅只感覺吹在臉上的春風都有些凜冽了。
唯一的指望,就只有龜縮在城堡內的千河谷守軍,能堂堂正正走出來打一場。
不管輸還是贏,打一場,哪怕是輸呢?那也至少心服口服。
就這么空蕩蕩吊著,不甘心啊!
只是,千河谷人真的會來嗎?
抱著這樣的疑惑,科斯梅從清晨等到了中午,從中午等到了傍晚。
直到后軍都扎營了,卻仍舊沒能等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