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來再來。”狂野地將酒水灌入嘴巴,阿德里安拽著布萊森的袖子,“你才喝幾杯就醉了?”
布萊森坐在長桌旁,無奈而又小心翼翼地應付騎士:“騎士大人,是您醉了。”
“胡說,讓我看看,讓我看看你醉沒醉啊?”阿德里安半個身體都壓在布萊森的肩膀上,把他弄得喘不過氣來。
而安塞爾早已不耐煩地頻繁朝著窗外看去,他本以為就是吃一頓簡餐,沒想到居然吃了兩個小時還沒吃完。
此刻見阿德里安終于醉倒在布萊森懷里,安塞爾才終于松了口氣。
他一邊叫來男仆馱走好久沒見生人而過于熱情的騎士先生,一邊走到了餐廳的窗戶邊透氣。
陽光灼燒著土地,炙熱的空氣蒸騰起窗欞下的金盞花香。
安塞爾朝著遠方望去,看到的卻是成群的寒木,像是一道鐵做的灰色城圍。
林子里是陰冷的冬天,莊園里卻是熾熱的夏天。
這片莊園坐落在林地和矮山組成的城圍之間,占地廣闊。
它外圍用粗糙的木柵欄圈起,偶爾能看到因年久失修而傾斜的藤蔓籬笆。
柵欄內的土地被結著深紅色小莓果的灌木分為幾塊,大概四分之三都是農田,剩余的是牧場。
農田旁一條細窄的灌溉溝渠蜿蜒流過,終點連接著一個不大的水池,漂浮著厚厚的綠色浮萍。
通過一條石塊鋪成的小路,在幾顆老榆樹的樹蔭掩映中,便是安塞爾所在的騎士主宅,這里用灰褐色的石料建成,蓋著厚實斜木板作為屋頂。
在屋檐下,安塞爾看到了好幾條干燥的狼皮和散發濃郁腥味的干肉。
通過狼皮與干肉的縫隙,聳起的山壁下是低矮的木屋茅舍群,它們挨得很近,局促而凌亂。
從安塞爾的視角看去,屋頂上茅草大多泛黃,部分甚至已經裸露出木梁。
在大中午的時刻,這個山坳子靜悄悄的,滿地都是亂走的雞鴨。
不得不說,山民窮是山民的事情,騎士住得哪怕再簡陋,都比倉庫后頭那些亂七八糟的木板房和茅舍要好啊。
看著靜悄悄的村落,安塞爾忽然感覺有點不對,這都已經是下午了,村民們難道不用出來勞作嗎?
“布萊森,你先照料著騎士睡下,然后立刻到外面來找我會合。”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安塞爾忽然急不可耐地丟下這一句,便朝著門外跑去。
推開木門,刺眼的陽光就逼得安塞爾不得不用手遮擋。
可他卻并沒有放慢腳步,反而小跑起來,繞過主宅,來到倉庫的后面跑去。
他轉過拐角,便猛地停住了腳步,臉色鐵青地站在馬廄旁。
就在主宅馬廄的后頭,一片熾熱的騎士校場上,數百名男女村民頂著烈日站成八排。
陽光從頭頂直直砸下,許多人滿臉通紅,衣衫已經濕透,像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抱怨聲不斷。
幾個體弱的山民搖搖晃晃,要不是旁邊的人扶住,好幾次差點就摔了。
嬰孩的哭聲在隊伍后方此起彼伏,婦人慌亂地用布片扇風,卻無濟于事。
“喲,來得這么早啊。”一個帶著倦意的聲音響起,“我還以為您要遲到了呢。”
安塞爾轉頭看去,卻見是阿德里安手下的莊頭,武裝農漢德森在說話。
他叼著一根干草,與其余幾個武裝農躲在空地旁唯一的樹蔭下,此刻正笑吟吟地看著安塞爾。
“這是怎么回事?”強忍著怒氣,安塞爾轉頭瞪向莊頭。
“修士大人,這是聽您訓話的呀,他們可都等著呢。”
“什么時候開始等的?”安塞爾問道,聲音比他意識到的更高了一些。
“從您一進屋吃飯起。”莊頭懶洋洋地回答,干草隨著嘴巴上下晃動。
“誰讓他們站的?”
莊頭故意放大了聲調:“不是您吩咐的嗎?我只是照做罷了,他們這不是挺開心的嗎?”
聽著耳畔一陣嬰孩的哭泣聲,安塞爾的眼瞼抖動著。
“安塞爾!”身后傳來布萊森的聲音。
安塞爾回頭,看到他急匆匆地趕來,臉上滿是焦慮。
“冷靜,冷靜。”布萊森低聲勸道,“別和莊頭鬧,他是阿德里安騎士的叔叔,留點面子給騎士大人。”
安塞爾的眼神掠過這些站立的村民,雖然是第一次見,他們看自己的眼里已經帶上了一絲怨恨。
出師不利啊,將兩側的頭發向后捋了捋,他側身低聲道:“等騎士酒醒了,把這件事告訴他。”